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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打拼4-4正文 打拼44分节阅读3
- 我看了看旁边的小二爷,他的脸非常之阴沉,一句话都不说。
“小二爷,你个人心里清白的很,这个女的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贱话。你而今变哒,我告诉你。你不是以前的小二爷哒。我们兄弟一路出来,哪一个这么是为人的?而今老子还受这么一个婆娘的气啊。你还要我给你面子!小二爷,我今天把话摆在这里,给你明着说,不是给你面子,你不是老子的兄弟,你看我是不是而今这个样子。”
小二爷把一直举着杯子放了下去,在地儿如同机关枪一样的说话中,终于开口了:
“地儿,你莫讲这些。而今橙橙至少是我的堂客,是你的嫂子,你开口闭口就是婆娘婆娘,你把她当人没有?把我当人没有?橙橙就是这么个人,养成了这个卵习惯,至少她还是真心对我好啊。你为我想,要不要得呢?”
小二爷说道这里的时候,眼圈居然红了起来:
“我而今变哒?我怎么变哒?我问你。你找女的,我说过你什么没有,我打过你的脸没有?啊?而今,橙橙跟着我,除哒胡钦,你们哪个给了我面子,给了她面子。阴阳怪气,天天摆脸给老子看。老子说过什么没有?啊?我告诉你,老子两头不是人!是不是而今我朱xx谈个鸡八爱,就谈不得!谈哒,老子就不是兄弟哒。老子是哪一点对你不起,对贾义不起,而今都他妈逼的这么对我!我通你的娘啊!”
小二爷说道最后居然流下了眼泪来。
我想开口说什么,但是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当时,在我的心底,只有对眼前这两个人的厌恶和失望。
我厌恶他们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闹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失望我们这么些年出生入死的感情居然会被一个正儿八经的婊子所影响。
小二爷的情绪也极为少见的被完全激发了起来,他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啤酒之后,指着地儿说道:
“一个女的,你还和她这么认真,还不是给我面子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你是什么样子?你去沙,去打死她沙。你这么狠,你去把她办哒!你是大哥,受不得气,吃不得亏,老子就应该地!”
“啪”地一声。
地儿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小二爷说道:
“而今都还是你的道理哒,要得要得!你狠。你记着,下回你堂客再在场子里,再在老子或者贾义他们面前贱搞,你就看哈老子敢不敢打她!”
“哐啷”一声。
一个酒瓶摔在了地上,七零八落。
小二爷也站了起来:
“你搞!不搞是我养的!”
周围吃宵夜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要得,你们就在这里打一架。打啊,我看哈!”
两个人都被我的这句话搞得不再开口了。
“打沙,鸡吧兄弟,反正兄弟这个样子也没得意思哒,打!今天打哒,我们都散伙。打啊,还不打,是不是硬要逼我先动手?”
两个人几乎同时都坐了下来。
那天的宵夜,草草结束。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地儿和小二爷不再说话。
就连千里之外的险儿都专门给我打了电话来,地儿告诉了他一切。在电话里,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兄弟之间会为一个婊子闹成这样。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当时的我,也同样想不通。
不过,从此之后,橙橙不再到场子里来了,甚至都不太出现在我们这帮人的面前。
日期:2009-08-1211:32:17
一百一十五
第305节
虽然我心底已经如同地儿一般开始讨厌橙橙,痛恨她带给我们兄弟之间的不和。
但我只是交代地儿千万不要再闹下去,而没有去劝小二爷。
因为我与地儿不同,我体会过那种爱的感觉,奋不顾身,不惜放弃一切的感觉。
所以我理解小二爷。
地儿没错,小二爷也没错,他只是在爱而已。
纵然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也是爱。
爱能劝得过来吗?
当然不能。
所以,我不去管,什么都不管。
因为我知道有那么一天小二爷必定会与橙橙分手的,那个时候就是他懂的一天。
橙橙毕竟是个婊子,人尽可夫,金钱至上的婊子。
聪明如他,岂会永远都看不透,想不穿。
终于,事情的转折来临了。
某天中午,我刚在家吃完午饭,小二爷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和我一起坐坐。
在市内的某家茶楼,我赶到的时候,小二爷已经坐了半天,他的面前摆着一壶我最爱喝的大红袍。
“胡钦,我想给你说个事。”
待我刚坐下去,小二爷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啊,什么事,还这么正经。”
“橙橙想和我一起搞个门面。”
“要得,好事啊。”
“我一想啊,万一是搞这个事去了,我只怕也没得时间两头搞。反正而今场子里头生意也上了轨道。我想是不是给地儿来管,险儿也不要好久就可以回来哒,也不缺人手。股份什么的,我都无所谓的。”
小二爷的话就像是一柄重锤砸在我的心里,我整个人都彷佛缩了起来。一时之间,百般滋味萦绕心头,说不出道不明。
嘴里一阵发苦,突然之间我觉得好像累了,真的很累。
“胡钦,我也不是别的什么意思,我们兄弟都是兄弟,一世的兄弟。只是我想和橙橙一起搞点别的事,年把两年之后,安安静静好结婚。”
我笑了起来,笑得自己都觉得那么凄惨。
“胡钦……”
我没有说话,小二爷说了半句之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和地儿而今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受的很。我是从来都没有想到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都不怎么喜欢橙橙。胡钦,我真的很爱她。”
小二爷直盯盯的看着我,那一刻的眼神是那样坚定、真诚。
就如同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六个年轻人跪在神人山上那座庙里,望向高高在上的众位菩萨,一起大喊“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眼神。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端起了面前的这杯茶来,却忘了喝。
脑子里面空空荡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我就听到了一种不像是我的声音在说道:
“是橙橙邀你一路开的啊。”
“是啊,她也是想……”
隐隐约约听到小二爷好像说了很多话,我继续问道:
“而今,这么点事,这么个女人。你就真的要散伙?”
“胡钦,我不是这个意……”
“这么多年的兄弟,比不到你和她这么短的时间。小二爷,你心里明白,你只是而今脑壳里糊哒。你是我的兄弟,你想怎么走,我也管不到你,地儿也不是你说的,就真的恨你。反正你自己想好,你也晓得你这么搞的后果。散伙就散伙吧。你个人觉得舒服,过得好就要得。”
不知道为什么,小二爷再也没有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恍惚中,向窗外望去,天色居然开始泛黑,我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后来,小二爷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他暂时不和橙橙开店了,他说他还是觉得对不起我们,他不想险儿回来之后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我赢得了与橙橙之间争夺战的第一回合,艰难的一个回合。
不知道是因为小二爷顾虑到兄弟感情,短时间之内,不愿意为她开店的暧昧态度,伤了她的心。
还是因为我坏了她的好事,恨到了我。
反正,一个星期后,橙橙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情。
日期:2009-08-1211:58:13
一百一十六
我有一个原则,兄弟动过的女人,哪怕只是暗恋或者一页情,我也绝对不会再去动。
但是我也有一个特性。
我很贱。
贱到只要是熟悉的女人,不论美丑,我都爱开开玩笑,调戏逗弄一下,越熟越放肆。
橙橙很漂亮,我们也很熟,我算是她在小二爷兄弟里面唯一可以接受的一个人了。
所以,我经常故意地开她玩笑。
自从那次和地儿闹翻之后,我们很久都没有见面,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再开玩笑。
但是之前小二爷在茶楼表达了想要离开的意思,这让我对于我们兄弟和橙橙之间关系的重建,真正开始重视起来。
于是,我主动约了橙橙、小二爷与我一起吃饭。
为免尴尬,没有叫地儿,我专门打电话叫上了红杰和大屌两人一起作陪。
吃饭的地方在我们市的一个湖边,风景很不错。
当我们到的时候,小二爷和橙橙已经坐在了包厢里面。
一进门,和小二爷打了个招呼,我直接走到了橙橙的身边,一把将她抱着,故意说道:
“美女啊美女,几天没有看到你了啊。来亲一哈看看。”
所有人都笑着望向我们。
我低下头在橙橙的脸上亲了一下。
谁知道,这个平时迎来送往,没有和小二爷在一起之前,也被我亲过几次脸的女人,居然一下子跳了起来,还推了我一把,大声说道:
“胡钦,你搞什么鬼?”
包括小二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我只感到脸“唰”一下就辣辣的,像被火烫了一般。
极为尴尬之下,我看向了小二爷。
小二爷也很是尴尬地笑着说道:
“橙橙,胡钦开玩笑的,发什么火啊?来来来,红杰,大鸡八(大屌的外号,我们有时开玩笑这么说),来坐。”
“开个什么玩笑,是不是我就不值钱,为什么见面就抱着我亲,怎么没有看到他亲那个女人。”
橙橙一边拿着餐巾纸不断擦脸,一边伸出手指着红杰的马子说道。
红杰马子的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场面更加尴尬。
但是这个时候,我不尴尬了,我愤怒。
再次看向了小二爷,小二爷讪讪然笑着,走向橙橙,边扶着她坐下,边说道:
“哎呀,算哒,说了胡钦开玩笑的,当着这么多客人,你的脾气啊。胡钦,来坐坐,不管她。”
“下次少和我开这些玩笑。我不是爹娘养下来,天生就到处给人亲的。”
小二爷想笑又笑不出来,那一刻,我觉得他真可怜。
我招呼红杰几人一起坐了下去,很诚恳地看着橙橙说道:
“橙橙,我是这么个人,就是贱。你莫怪我,我下回不开你玩笑了。不好意思啊。”
“胡钦,不是看着和你熟,我真的……”
“你老是说些什么?不得了的事啊?饭堵不住你的嘴巴!”
小二爷双眼大睁,望着橙橙居然发飙了!
橙橙嘴巴一动,终归没再开口。
一旁的红杰大屌赶紧把话题转了开来。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是这之后,橙橙和小二爷之间真正开始变得冷淡起来。
包括小二爷在内,没有人知道具体为什么,我想也许是因为以下的因素。
橙橙,她是一个城府相当深,也很懂男人心理,更知道充分利用自身条件的女人。
但是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个缺点最终让她把小二爷主动送还给了我们。
多年来迎来送往,阅尽千帆的风尘生涯,男人们的奉承阿谀让她形成了很重占有欲的同时,也让她现实到看透了一切,唯一重要的只是钱。
她太爱钱了。
爱到了没有钱就不想再谈一切。
店面的事情,小二爷暧昧不清的态度就开始让她反感。而这次,小二爷对我的维护,终于让她意识到小二爷不是那种可以拿来搓圆捏扁的男人,更不会是那种予取予求的男人。
所以,不久之后,她的身边再次出现了另外一个新的男人。
一个将整件事情走向推往首波高氵朝的男人。
第306节
日期:2009-08-1411:45:38
一百一十七
那几天,小二爷照常上班,照常喝酒,照常与我们说说笑笑,有的时候遇见熟悉的顾客了,兴趣一上来,还跑过去和别人玩两把骰盅,说几个不咸不淡,无伤大雅的荤段子。
但是我知道他伤了。
伤了心,伤在心。
不到上班时间基本在场子里看不到他的人,一下班,也不再和我们一起打牌、吃宵夜。总是笑嘻嘻地过来和我打个招呼之后,就一个人悄悄走掉,无声无息。
而且他剧烈的消瘦。
如同大病一场般,短短的几天,原本就又黑又瘦的脸上居然形销骨立,几乎看出了皮肤底下隐隐地青筋来。
我没有问他。
因为他不说。
他不说,我就不问。
不问,我也能猜到是为什么。
所以,我没有安慰他。
那些所谓的安慰,所谓的友情温暖,除了让他在大醉中,剥开心底不愿示人的痛;除了让他当着你的面流下不想流给人看的泪;除了第二天起来,彼此再见之时,让他感到更加的尴尬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情至深处,销魂蚀骨。
个中滋味,倘无时间忘却,又岂是一个安慰了得。
情关难过啊,朋友。
我没有问,但是地儿问了。
那个很久没有和小二爷说过一句话的地儿,那个几乎要与小二爷分道扬镳的地儿,他问了。
无论小二爷愿意不愿意,他问了。
他问,小二爷就一定会说。
于是,从地儿的口中,我得知了一切。
当小二爷发现了橙橙与另一个男人的事情之后,橙橙对小二爷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爱我,真的为我好,那就放我走,今后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非要这样死缠烂打,我告诉你,朋友都没得做。”
小二爷爱她,所以放她走了。
当听到从地儿口中转述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我气得七窍生烟,怒发冲冠。
从小到大,老师家长就教育着我们。
要爱集体,要爱国家,要爱社会,要爱老师,要爱同学,要爱解放军,要爱一切。
要为了这种爱而勇于奉献自己。
而今,无数美丽而无耻的女人同样给我们说:
要爱我,要祝福我,要放开手让我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
只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
老子爱这么多,谁又会他妈的爱我!!!!
在这个肮脏的、男盗女娼的社会里,所谓爱情,就像是为天下苍生谋福利一般。
除了让男男女女的婊子们立个牌坊,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我愤怒了,更加不值。
为小二爷第一次的恋爱而不值。
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什么都不能办。
只可惜有个人不这么想。
地儿,他与我一样的愤怒、不值。
所以,他要办了橙橙。
当他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考虑了半天,问他:
“你告诉小二爷了吗?”
“没有具体说,我就简单套了一下话,这个鸡八现在没得出息的狠,告诉他事就搞不成哒。”
“你还是给他说一声吧。”
“我懒得说。怕什么,他要恨我就恨我,我一定要帮他出这口气。”
地儿说这句话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是偏着脑袋,咬着牙根,从嘴巴缝里挤出来的。
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蒙古,很久未见的人。
这个表情,让我清楚明白了地儿的决心,就像是那个人每次要去办事之前的决心。
而那个人,打认识起,好像就从来没有被我劝听过一次。
橙橙,她伤的不只是小二爷。
还有他的兄弟。
那些鸡肠小肚,睚眦必报的兄弟。
“地儿,你听我的,你什么都不要搞。这件事我们帮不来,你让小二爷自己去搞。”
“你看他而今要死不断气的样子。他搞的好?胡钦,橙橙这个臭婆娘太可恨,小二爷假惺惺还是屁聪明人,而今被别个玩成这个卵样子。你想得通啊?”
“那好吧,这件事,我来搞。你莫管。”
稍微考虑一下之后,我对地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第307节
日期:2009-08-1710:20:
一百一十八
地儿是一个流子,有着流子所应该拥有的几乎所有缺点;但他却也是一个简单的人,比很多不是流子,道貌岸然的人都要来得更为简单。
在他的世界里,向来都只有黑与白、恨与爱。
所以,他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兄弟。
所以,他也绝不会成为一个大哥。
我答应过地儿,要为小二爷出气,要办了橙橙。
我也恨橙橙,恨她的出现导致了我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恨她的挑拨威胁到了我的地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比地儿还想去办了橙橙。
但是,我不仅不能放手让地儿去办,也更不能用他所期望的方式去办。
因为,我与地儿不同,我从来就是一个复杂的人。
而且,我是一个大哥。
橙橙再怎么样不好,她也是小二爷最爱的女人;橙橙再如何可恨,那也只是一桩与我无关的情事。
君子爱口,孔雀惜羽,虎豹重爪。
我不能因为这等琐事坏了自己的名声,更不能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两样都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也是我拼搏至今唯一可以凭依的本钱。
什么都可以商量,这两样绝对不能动。
所以,办橙橙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能用江湖中直来直去,一刀了恩怨的方式来办她。
我用另外一种。
在办橙橙之前的某天晚上,场子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之后,我走出了大门,直接从楼梯上了三楼。
经过相熟的服务员带路,我在一个包厢的门外见到了橙橙。
看得出来,听到我找她的消息而专程从包厢中赶出来的橙橙当时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大概也被男人们揩了一些油。
她斜斜的半靠在走廊边的墙壁上,不高但是绝对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头顶柔和的射灯照耀下,宛如一座完美的塑像。
身上的一件淡青色连衣裙在胸口与下摆处都有一些略显褶皱的痕迹。
两边白皙的脸颊上呈现出诱人的酡红,一双原本就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面,更是透出层朦胧妩媚的水色来。
这样的女人!
就连早已不是情场初哥的我,心底还有着办她想法的我,在看见她这付模样的时候,都难免有着几分心思荡漾,又何况是初陷苦海的小二爷。
他们之间的这场战争也许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早已定下了输赢。
我站在了橙橙的前面,尽量客气的向她打了一个招呼:
“哎,橙橙,在忙吧?”
边说,我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二十五块钱的普通黄色芙蓉王来,抽出一根递给了她。
她低头看了我一下,头部很轻微的向后一扬,半边嘴角淡淡一翘,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冷哼表情。
没有接我的烟,她也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烟,点上,默默抽了起来。
她也是芙蓉王,不过是钻石芙蓉王,价值七十五元人民币。
那一刻,我感到我笑着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掩饰着打了一个哈哈,将烟收回来叼在自己嘴巴上,点燃之后,说道:
“橙橙,小二爷对你不好啊?”
橙橙一听这个话,很大反应地站直了身体,整个人的感觉突然变成了一种战斗状态,脑袋微微前倾,靠近我说道:
“我和他的事,关你什么事?你要他自己来跟我说沙。”
“呵呵,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想起下和。你和他之前那么好,没得必要突然就做的这么绝沙,好合好散,都在一个地方做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都不交代一句,就和别的人跑了,这样搞有什么意思?”
“切!”
橙橙从嘴巴缝里挤出了很不屑的一声之后说道:
“我不喜欢他哒不可以啊?未必还犯了好大个错误啊?你还专门跑到这里来逼着我问。”
“你莫误会哒,我不是逼你,没得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还是和他好生谈一次,毕竟朋友一场,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也可以告诉他,没得什么好谈的。就这个样子哒。”
橙橙的脑袋稍稍抬起,仰头直视着我,两个眼里翻出一大片白,用一种非常嚣张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一刻,我觉得她变丑了,真的变丑了,丑到我恨不得一巴掌就甩死她。
话一说完,她嘴里又轻轻发出了一句:
“神经病!”
同时,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再掩饰内心的愤怒,沉声说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把我的兄弟当猪玩哒之后,就这么算哒咯?”
也许是我的手太过于用力,捏疼了她,她脸上的五官很幸苦地挤到了一起,然后马上变成了极为愤怒的神情,提高声音说道:
“胡钦,你妈比,你搞什么?放不放手!!?”
走廊一头的服务员看了过来,准备要靠近,一看是我,又停在了原地,一脸茫然无措。
这是龙袍的场子,我不想添麻烦,咬紧牙根,缓缓松开了手。
对望半响,我把声音压倒最低,说道:
“橙橙,你而今是不是想死?”
橙橙和小二爷在一起的时候,素来都对我有些忌惮。但是今天,在我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表情出来。
随着鼻孔一哼,她的头部向旁边一摆,几绺刘海垂了下来。有些微厚而性感的嘴唇微微一扬,双眼在飞快闭合之后,透过那几绺刘海斜瞟着我,好像感到很好笑的说道:
“我是想死,你试哈沙!”
转身打开包厢门,走了进去。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音乐声也传了出来。
透过门缝,看不清昏暗包厢里面人的具体长相,但是那一个个的赤膊,那一根根粗大的金项链,那一个个坐没坐样的姿势。
让我知道了,这是流子。
和我一样的流子。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橙橙为什么敢这么直接的不给我面子。
那是因为,她找到了靠山,可以不怕我这个小混混的靠山。
不过,我胡钦这个人向来就是赤脚不怕穿鞋。
在收回了关于办橙橙的最后一丝犹豫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日期:2009-08-1710:22:33
一百一十八
地儿是一个流子,有着流子所应该拥有的几乎所有缺点;但他却也是一个简单的人,比很多不是流子,道貌岸然的人都要来得更为简单。
在他的世界里,向来都只有黑与白、恨与爱。
所以,他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兄弟。
所以,他也绝不会成为一个大哥。
我答应过地儿,要为小二爷出气,要办了橙橙。
我也恨橙橙,恨她的出现导致了我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恨她的挑拨威胁到了我的地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比地儿还想去办了橙橙。
但是,我不仅不能放手让地儿去办,也更不能用他所期望的方式去办。
因为,我与地儿不同,我从来就是一个复杂的人。
而且,我是一个大哥。
橙橙再怎么样不好,她也是小二爷最爱的女人;橙橙再如何可恨,那也只是一桩与我无关的情事。
第308节
君子爱口,孔雀惜羽,虎豹重爪。
我不能因为这等琐事坏了自己的名声,更不能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两样都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也是我拼搏至今唯一可以凭依的本钱。
什么都可以商量,这两样绝对不能动。
所以,办橙橙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能用江湖中直来直去,一刀了恩怨的方式来办她。
我用另外一种。
在办橙橙之前的某天晚上,场子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之后,我走出了大门,直接从楼梯上了三楼。
经过相熟的服务员带路,我在一个包厢的门外见到了橙橙。
看得出来,听到我找她的消息而专程从包厢中赶出来的橙橙当时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大概也被男人们揩了一些油。
她斜斜的半靠在走廊边的墙壁上,不高但是绝对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头顶柔和的射灯照耀下,宛如一座完美的塑像。
身上的一件淡青色连衣裙在胸口与下摆处都有一些略显褶皱的痕迹。
两边白皙的脸颊上呈现出诱人的酡红,一双原本就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面,更是透出层朦胧妩媚的水色来。
这样的女人!
就连早已不是情场初哥的我,心底还有着办她想法的我,在看见她这付模样的时候,都难免有着几分心思荡漾,又何况是初陷苦海的小二爷。
他们之间的这场战争也许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早已定下了输赢。
我站在了橙橙的前面,尽量客气的向她打了一个招呼:
“哎,橙橙,在忙吧?”
边说,我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二十五块钱的普通黄色芙蓉王来,抽出一根递给了她。
她低头看了我一下,头部很轻微的向后一扬,半边嘴角淡淡一翘,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冷哼表情。
没有接我的烟,她也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烟,点上,默默抽了起来。
她也是芙蓉王,不过是钻石芙蓉王,价值七十五元人民币。
那一刻,我感到我笑着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掩饰着打了一个哈哈,将烟收回来叼在自己嘴巴上,点燃之后,说道:
“橙橙,小二爷对你不好啊?”
橙橙一听这个话,很大反应地站直了身体,整个人的感觉突然变成了一种战斗状态,脑袋微微前倾,靠近我说道:
“我和他的事,关你什么事?你要他自己来跟我说沙。”
“呵呵,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想起下和。你和他之前那么好,没得必要突然就做的这么绝沙,好合好散,都在一个地方做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都不交代一句,就和别的人跑了,这样搞有什么意思?”
“切!”
橙橙从嘴巴缝里挤出了很不屑的一声之后说道:
“我不喜欢他哒不可以啊?未必还犯了好大个错误啊?你还专门跑到这里来逼着我问。”
“你莫误会哒,我不是逼你,没得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还是和他好生谈一次,毕竟朋友一场,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也可以告诉他,没得什么好谈的。就这个样子哒。”
橙橙的脑袋稍稍抬起,仰头直视着我,两个眼里翻出一大片白,用一种非常嚣张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一刻,我觉得她变丑了,真的变丑了,丑到我恨不得一巴掌就甩死她。
话一说完,她嘴里又轻轻发出了一句:
“神经病!”
同时,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再掩饰内心的愤怒,沉声说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把我的兄弟当猪玩哒之后,就这么算哒咯?”
也许是我的手太过于用力,捏疼了她,她脸上的五官很幸苦地挤到了一起,然后马上变成了极为愤怒的神情,提高声音说道:
“胡钦,你妈比,你搞什么?放不放手!!?”
走廊一头的服务员看了过来,准备要靠近,一看是我,又停在了原地,一脸茫然无措。
这是龙袍的场子,我不想添麻烦,咬紧牙根,缓缓松开了手。
对望半响,我把声音压倒最低,说道:
“橙橙,你而今是不是想死?”
橙橙和小二爷在一起的时候,素来都对我有些忌惮。但是今天,在我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表情出来。
随着鼻孔一哼,她的头部向旁边一摆,几绺刘海垂了下来。有些微厚而性感的嘴唇微微一扬,双眼在飞快闭合之后,透过那几绺刘海斜瞟着我,好像感到很好笑的说道:
“我是想死,你试哈沙!”
转身打开包厢门,走了进去。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音乐声也传了出来。
透过门缝,看不清昏暗包厢里面人的具体长相,但是那一个个的赤膊,那一根根粗大的金项链,那一个个坐没坐样的姿势。
让我知道了,这是流子。
和我一样的流子。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橙橙为什么敢这么直接的不给我面子。www.kmwx.net
那是因为,她找到了靠山,可以不怕我这个小混混的靠山。
不过,我胡钦这个人向来就是赤脚不怕穿鞋。
在收回了关于办橙橙的最后一丝犹豫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日期:2009-08-1711:07:20
一百一十九
办橙橙很简单,不用打不用骂。
断她的财路就可以了。
橙橙很红,但她不是最红;橙橙很漂亮,但她手下的姑娘们不是很漂亮;橙橙朋友很多,但她手下的姑娘并不是太多。
何况,最近她也确实有些调皮,甚至都有服务员背后告状,说她和客人在vip包厢做爱。
虽然ktv绝对严禁这种事,但是有史以来,曾经在包厢做过爱的台姐和妈咪一定不是只有橙橙一个。
可惜,她得罪了我。
所以,纵然龙袍有些不舍、有些纠结,最终也还是把橙橙赶出了王朝ktv,我市生意最火,最大最豪华的ktv。
我并没有掩饰自己是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橙橙也很快得知了消息。
我想她一定恨到了我。
但是我不怕,就如同她不怕我一样的不拍。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我站在走廊,透过包厢门,看到的那几个人。关于他们的身份,我只猜对了一半。
他们的确是流子。
不过,是很大的流子。
非常大。
所以,事情也接踵而至地找上了门。
故事的开始同样在一个晚上。
一个双方所有人原本都没有想到会出事,结下梁子的晚上。
我有一个朋友,外号叫做茄子。
如果不是他来,我就不会出门,而是坐在某个茶楼宾馆打牌,或是在场子里照顾生意。
如果不是出门等他,我就不会那么巧,刚好出现在市中心的一家大商场门外。
如果不出现在那家商场,我也不会看到门边的一个摆画摊,给人画铅笔肖像画的小伙子。
如果不是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很顺眼,拉生意的说话让人听了很舒服,百无聊奈的我也就不会出十五块钱去画画。
如果不是我在画的时候,茄子刚好赶到,他也就不会一时兴起跟着画。
第309节
如果茄子生下来,脑袋能够稍微小一点,也就不会画那么长时间,那个小伙子也更不会说出那样一句:
“呵呵,兄弟,你的脸是我画了这么几年,画过时间最长的一张,多用了我好多笔墨啊,十五块钱真划不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和那张整个脸部构图就已经占据了画纸,而根本看不到两只耳朵的画像,茄子也就不会那么自卑地寻找借口说头发太长太乱,要去剪头发。
如果他不是啰里八嗦地教那位没有见过这么大脑袋的理发师为他剪头发,餐馆就不会关门。
如果餐馆不关门,我们就会在正式的餐馆吃晚饭,而不用来到我市有名的一条宵夜街。
如果不来,我就不会遇到橙橙和她的朋友们。
也就跟没有那一晚所发生的事。
所以,一切都是巧合。
我们两人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正式的宵夜还没有开始,人还不是太多。找了一个相对僻静舒服的座位坐下,点完菜,叫了一件啤酒,我们两人喝了起来。
刚剪完头发的茄子自我感觉极为良好,不断的问着我:
“钦哥,你讲这个发型还可以沙?老子不讲好帅,至少也算是有形沙?”
“钦哥,我讲九镇啊,比我帅的也就只有你和武昇,险哥我都觉得一般般。你说是不是?”
在我恶心到无地自容,却又迫不得已的附和回答之下,茄子的兴致更高。
于是,酒也喝得很快。
人醉的更快。
所以,当我看到橙橙的那一刻,眼中出现的好像是两个。
日期:2009-08-1711:10:58
一百二十
“老公,等下别喝酒了好不?再喝伤身体啊。”
一把很嗲也很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抬起已经开始微微发沉的脑袋,醉眼朦胧地望了过去,刚好看见一大帮人簇拥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那个挽着男人胳膊,半个身体都几乎靠在男人身上,看上去非常妩媚动人,千娇百媚的女子正是橙橙。
“一个什么麻皮,怕个卵。老子出来混这么多年,哪个晚上不是拿酒漱口。今天这点酒还没有我平时洒出来的多,你未必还怕我等下伺候不了你啊。”
随着这句高调而又轻佻狂妄的话语,和后面一帮人或奉承,或猥亵的贱笑声中,我的目光落在了橙橙旁边那个开口说话的男人身上。
至今,每当我在网上看到有些人说什么:
“犯我强汉天威者,虽远必诛!”“核平台湾!”“干死小日本,东京大图杀!”“小布什听了之后一言不发,惊呼中国不可战胜!”
等等之类这种屁话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当时第一眼看见的这张面孔。
因为,当时这张面孔给我的第一感觉与我现在在网上听到这些话的之后感觉惊人地一致。
轻狂、嚣张、跋扈、自以为是的莫名优越感,以及无可救药的重度脑残。
眼前这个男人个子不高,也不矮,却有着一个和身体极为不协调的大肚腩。整个脑袋上的头发都几乎剃光,只有头顶处留着一片短短的青茬子。
又短又粗地脖子上挂着一根拴狼狗都绝对绰绰有余的硕大金项链,脸上的皮肤白皙光洁,却有着一个红彤彤,如同橘皮一样的酒糟鼻子。
两瓣肥厚的嘴唇中间斜夹着一根牙签,一只手上拎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小黑包,另一只手拿着一包深蓝色的钻石芙蓉王与一串车钥匙。
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气派之大,如同霸王在世,高官出巡。
在本来众多座椅就靠得很近的狭小空间里自顾走动,无论前方是否有人,都视若无睹,既不开口,更不让路。
我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冷哼之后,低下了一直注视的眼光。
“怎么,钦哥?你认得?”茄子开口问到。
“不认得。晓得是个什么屌人?”
“个鸡八,架子大得不得了啊,好像这条街都是他屋里滴,而今的社会啊!”貌似茄子也看得很不顺眼,边低头倒酒,边轻声说着。
“什么架子。茄子,这就是满碗水不荡,半碗水起波浪。狠人多了去哒,不晓得跩个什么跩。只看几时,不被人砍死也要砍脱一层皮的。”
当时,我只是完全无心地附和着茄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我说中。
更没想到的是,实现了这个预言的就是我自己。
这个世界,确实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一般人都喜欢坐在靠窗的或者相对僻静的地方,而那个男的却好像生怕坐偏了,别人看不到自己一样,带着一伙人在离我们七八座远的馆子正中间坐了下来。
我看到他们叫来了服务员,那个男人看都不看菜单,相当气派而娴熟地点着各种酒菜,根本就没有问过半句包括橙橙在内的身边人们要吃什么。
点完菜后,我间中断断续续听到那个男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其他人也清一色卑微顺从地笑容满面,偶尔一个大声发出附和。
“我告诉你们,跟着老子……,女的,算个什么?要她歇到床上,就歇到床上!钱,只要我还在xx市讲的起一句话,就包你们……,什么麻皮沙,你怕什么?……廖老板够屌沙?他看到我也一样的喝酒、讲白话……。”
穿越半个大堂,听到廖光惠的名字,我再次抬起了头来。
坐在那个男人身边,依偎着他,可能因为插不上话而感到有些无聊的橙橙也正在移动目光,四处望着。
我们的目光在那一刻,直接对视。
我看到橙橙猛地一愣,身子僵在了那里。
然后,她的嘴角一牵,脸上现出丝诡异的笑容。
得意,释然,幸灾乐祸。
我轻蔑地吐出了嘴中一口香烟,在橙橙蓦地变为煞白,满脸的怒容中,移开了自己的眼光。
举起酒杯:
“茄子,喝!”
日期:2009-08-1711:43:22
一百二十一
我没有再直接注视他们,但是橙橙方才的表现,让我暗自留了意。
在我的注意中,橙橙始终低着头,也不说话,看上去好像在考虑一些事情。
一个服务员走到了走到了位于我们中间的一张座子,正在把手上的菜盘放下去。
突然“啪”地一声大响,一个巨大的嗓门喊道:
“你个小麻皮,你搞什么搞?是不是不想做生意哒。把你们王总给老子喊来!!”
那个年轻的服务员吓了一大跳,很慌张地扭头望了过去。
橙橙身边的那个男人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满脸涨得通红,青筋直冒看着服务员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不认得老子?老子天天来,你个小麻皮而今是不是不认得?菜他妈比怎么还不来?有个鬼啊?等了半天哒。”
小服务员脸色惨白一片,把菜盘放在桌上的手都忘了收回来,只是半弯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男人,显然吓得不轻。
嘈杂非常的大厅安静了下来,这个男人的说话在寂静中更为刺耳。
站在大门口的一位年纪稍大的经理模样人赶紧跑了过来,边殷勤地站在那个男人身边说道:
“吴总,吴总,莫发火莫发火,呵呵呵,这个伢儿才来,不懂事,你的菜厨房在做哒。就来就来啊。”
第310节
边抬头对那个吓傻的小孩说:
“毛子,快点去,到厨房催一声,看哪么吴总的菜还没有来。催一哈啊,下会记着,这是吴总,经常来照顾生意地,要客气点。”
小孩子终于回了魂,频频点头客气笑着,走向了后面厨房。
吴总!
这两个字传入我脑海的时候,我就开始尽力用昏沉的脑袋思考着,思考着道上有名有姓的吴姓人。
也许是酒精的影响,想了半天,我才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听说过了无数次的人。
再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男人的发型。
难道,是他?
可是发型不像啊。
就在我犹自思考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打断了我。
“呵呵呵呵,老张,我说开始进来都没有看到你个老麻皮,还以为你不上班。而今我来达,是不是你都不出来打个招呼啊?”
那个男人好像对于张经理的解围感到很爽,很自豪,很有面子。不久前那张愤怒到像根阳具一样耸立吓人的表情完全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居高临上,洋洋自得的神态。
“哪里,哪里。吴总,你来哒,我敢不打招呼啊。开始真的太忙,没有看到,莫怪莫怪啊,吴总真的是老朋友哒,经常来照顾生意滴。来,吴总,我借花献佛,拿你的酒敬你和嫂子,各位大哥一杯。”
“哈哈,老张,你硬是要得,来来来,弟兄们,这个老张也是我过命的交情啊,张总,老实人啊。来,一路喝一杯。”
他们兴高采烈喝完之后,那个吴总也许发现了周围人紧张不安的神态,他居然又醉态百出地大声对着四周说了这么一句话:
“各位都喝酒类,莫怕啊!我是正经生意人,不是搞什么邪路滴,没事,都是文明人喝文明酒,啊!”
众人闻言,纷纷都低下头,径自吃了起来。
不过,无论这个吴总是文明人也好,生意人也好,大家好像都不怎么相信。
因为十来分钟过后,他附近一对情侣和几位上班族模样的人,都匆匆忙忙赶着吃完了桌上的酒菜,结账离开。
这个夜,也许注定了,火花四溅。
日期:2009-08-1712:04:53
一百二十二
我夹菜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看到橙橙附在那个吴总的耳边好像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下巴微微抬起朝我这边点了点,神色之间有些闪躲,也有些挑衅。
吴总很快一下抬起头来,不过他喝得好像比我还醉,远远看去,两道眼神涣散,彷佛没有办法聚焦看清人一样地左右摇摆着头,寻找着。
找了半天,我都已经抬起头对视了过去,吴总却还没有发现我。
在我目光的注视之下,橙橙终于沉不住气了,我看见她伸出一只手扯了扯吴总肩膀上的衣服,另一只手伸出一个指头,指向了我。
吴总终于看了过来。
吴总很屌的看了我半响,也许是我毫不惧怕的对视,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并没有大声喊叫挑衅。
而是偏过头,对着身边一位赤膊兄,说了句什么,赤膊兄也立马看向我这一边。然后也说了句话,点了点头,就站起身,端着个酒杯走了过来。
我明白,麻烦来了。
“钦哥,这几个鸡吧是不是找麻烦的啊?”茄子神色间有些担心,望了一眼走过来的赤膊之后,问道。
“不碍事,茄子。不碍事,要是真的搞起来哒,你就快点走,给小二爷或者地儿打个电话就是的。”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我居然一点都不怕,收回了对视的目光之后,对着茄子说道。
“神经咯,讲这些话。我只是问一哈,看是不是这么回事,要搞就搞,一个卵!”茄子也喝了不少,听了我的说话之后,彷佛我侮辱了他一般的红着脸,大声抗议。
那个人已经走到了眼前,我看都没有看他,只是对着茄子笑了一笑,举起酒杯:
“来,搞!”
“哎,朋友!我打个岔,敬两位兄弟一杯要不要得?”
没有等我们的杯子碰在一起,那个打赤膊的人就开口说话了。
出乎我意料,话说得很客气,很礼貌,满脸笑容站在桌子旁,手臂上一条仿照陈浩南,却东施效颦没有仿像,反倒纹得像条蛇的龙形纹身矗立在我的眼前。
茄子脸上出现了一丝紧张的表情,我轻轻对着茄子一点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望向了那个人。
“呵呵呵,没得什么别的意思,一个屋里喝酒,都是缘分啊。两位兄弟把个面子,一路喝一杯?”
那个人边说着话,边把手上的杯子伸到了我的眼前。
我还是没有说话,也把杯子举了起来。
他很有礼貌的将手一低,用他的杯口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杯底,再朝向了一旁的茄子。
用同样的方式与茄子的杯子轻轻一碰之后,他仰起头一口喝尽。
我们也随后喝完。
赤膊讲手一翻,杯口对着我们,示意已经喝完。再用手一摸嘴角流下的酒液,对我说道:
“兄弟,多谢哒,给面子!是个爽快人!是这么回事,我大哥在那边,想邀你过去一路喝杯酒。再给个面子,要不要得?”
“我们这边在喝,就不过去哒,感谢你大哥,你们玩得开心。”我也很客气地微笑着说道。
“兄弟,就是过去喝杯酒就可以哒,没得别的意思。我大哥是……”
没等他话说完,我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你大哥是哪个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管。朋友,都是安静喝酒,你也还是个客气人。听我一句,回去喝酒,喝好、喝开心。我就不过去哒。”
“不是的,是……”
我不想再继续纠缠,也不想再笑,脸沉了下去,抓啤酒瓶的一只手也倒转了过来,形成了握住的姿势,再次打断了这个人的话,说道:
“那你要他个人过来。”
赤膊愣愣地看着我,我也丝毫不让望着他。
呆立两秒,赤膊的嘴巴再次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一转身,走了回去。
日期:2009-08-1713:15:58
一百二十三
随着他的背影,我也抬起头忘了过去。
赤膊的身体挡住了位于正前方,吴总他们那帮人大部分的表情与神态。
但是我却看到了在我们周围几桌,吃宵夜的普通人们,脸上那种紧张害怕,担忧的样子。
茄子也一样,脸色更加严峻起来。
赤膊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弯下腰对着吴总说了几句什么话。在说话的同时,两个人都对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我看见吴总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尴尬愤怒。
几乎同一时间,我始终注视着吴总的目光却看到,坐在他们那一桌左边的一个人猛地大拍下桌子,跳了起来。
很大的声音响起:
“哪里来的这么个小麻皮,这么海七海八,大哥,你们都坐着,老子去!”
话一说完,那个人对着我们走了过来。
如同前一位一样,他也打着赤膊,不同的是,他没有纹身,更矮更瘦更年轻,脸上的表情也要嚣张的多。
第311节
那一瞬间,我看到吴总的脸上有个飞快的变化,好像要交代什么,看到那个人已经走了过来,才闭上了嘴。
“哎,朋友,我大哥喊你过去喝杯酒!”
人还没有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两边有桌椅移动的声音响起,我看见离我们两桌远的一个位置上,貌似两口子带着小女儿吃饭的一家人神色紧张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我没有说话。
那个人身子弯了下来,更为凶狠的说道:
“你聋哒,老子讲,我大哥喊你过去。”
“快点,听话,不吃了,妈妈等下给你买。”
我的眼角看到那位母亲用力扯着依然在啃一个鸭翅膀的小女儿,随在老公后面大步走向了门口。
周围桌椅响动的声音更加频繁。
茄子很不爽地看向那个人,身体蓦然一动,好像想要站起来。
我一把扯住了茄子,慢慢把右手塞进了裤带里面,另一只手对着那个人一招,示意他过来点。
那个人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伸进腰边的右手,腰弯得更低,我稍稍抬起了屁股,迎向他说道:。
“小伢儿,我最后和你讲一声,有好远给老子死好远。你再讲一句话,老子就一枪打死你!不信,你而今就试哈看看?”。
那个人一直盯着我右手的眼神突然完全慌乱起来,脸色也变得煞白,偏过头死死看着我……
我的屁股坐了下去,尽量用一种很轻松也很肯定的语调,低声对着茄子说道:。
“茄子,这个杂种再讲一句话,那边人冲过来之前,我们两个人先弄死他。”。
一直看着我的茄子在最初的短暂迷惑之后,明白了过来,也立马握住了一个酒瓶,很干脆地答道:。
“要得!钦哥!”。
那个人的眼神更为慌乱,在我的脸上和右手之间再次来来回回巡游了几次之后,嘴巴张了几张,合起来,转身而去……
那个人还没有走到自己的座位之前,那伙人里面就爆发出了几声不爽的抗议与起哄……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相对而言,他们的音调要得小多了;虽然依旧还是有几个人很嚣张的盯着我看,但也不像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扭过头,用凶狠的目光来挑衅了……
吴总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日期:2009-08-1713:25:20
一百二十四
那个小个子走到了吴总的身前,如同最开始那个赤膊一样,边望向我,边对着吴总说了几句什么。
吴总的脸色几乎已经变成了猪肝,听完了那个人的说话之后,又很凶狠地扭过头对着橙橙,快速问着、说着。
橙橙的脸色又气又恨,还有些委屈,半低着头,也不看吴总,嘴巴不断的翻动。
吴总再次望向了我。
我还是一步不让地盯着他。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我半响,低下头去,对着所有人说了句话,然后端着杯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一直隐藏在桌子下面的大肚腩也魔术般地出现众人眼前,把桌子猛顶了一下,一瓶开了口的啤酒倒了下来。
“搞些什么麻皮?作死啊,喝杯卵酒,你们妈比都不晓得放好,操!”
吴总边怕打着被啤酒弄湿的黑色西裤,边面红耳赤大声呵斥着那一桌人。
桌椅翻动的声音更加频繁,除了几个二十出头,看上去刚打完篮球的精壮小伙子之外,我们这一桌周围吃宵夜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没有走的也都快速吃着,头都不抬。
吴总终于拍打完毕,再次拿起桌上的酒杯,向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一,二,三,四,五……十二。不连女的,一共十二个人,茄子,你讲我们搞不搞得赢?”
我有些开心,也有些作弄的笑着故意问茄子。
本来吴总这伙人当我是小麻皮,三番两次却又没有种的挑衅行为就已经让我怒火中烧。
再加上我这个人本身又是一个喝了酒就完全失态的主,那一晚的酒喝得已经不少,在酒精的燃烧之下,我完全忘了害怕和被打的痛。
我只是决定要打他,就算一百二十个,一千两百个人,老子也要打他。
当我问了茄子这句话之后,茄子根本就没有太多考虑。他是这样说的:
“钦哥,你搞我就搞!”
茄子不是流子,他今晚的勇猛也许像我一样有酒精作用使然。
但是,茄子出生在九镇。
那个日本鬼子打了两个星期都没有打下来的九镇。
那个生了我,养了我、也生了养了险儿、武昇、胡玮、缺牙齿、大小民、卫立康、黄皮、刀疤成这些人的九镇。
我们这一代的九镇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不管打不打流,一定打过架。
一定敢打架。
茄子打过不少架,县篮球比赛,打小前锋的他因为和对方的中锋打架还被罚出了场。
茄子也义道,至少对我很义道。
所以,当我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并感到不十分意外。
对着茄子点了点头,我把脑袋扭了过去,吴总挺着大肚腩已经走到了离我们只有四五米的地方。
我尽量温和的对着吴总发出一笑。
吴总一愣。
我用尽全力将手上的玻璃酒杯向吴总脸上扔出的同时,以我当时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站了起来。
“啊~~~~~”
无数人的尖叫响起。
一脚踏在矮小的宵夜桌上,手上抄起一个装满酒的啤酒瓶,我冲了上去。
吴总被玻璃酒杯砸得发出了一声惨叫,弯下腰,捂着脸,却发现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当我手中的啤酒瓶高高抡下的时候,我看见了吴总近在咫尺,刚刚抬起的一张大脸。
眼神是那么恐惧和后悔。
“波”
如同香槟开启的清脆闷响一般。
啤酒瓶砸在了吴总刚刚抬起面对我的宽广额头上。
当酒水与吴总的惨呼一同散开的那一刻,一个影子掠过我身旁,迎向了那边快速冲过来的人群。
我将碎掉的半截酒瓶插在吴总的大肚腩上面,又抽了出来。不再管倒在地上,如同猪嚎般的他。
随在茄子的身后,迎向了人群。
在我眼前,只看见无数个飞舞的绿色啤酒瓶,和茄子的大声怒吼。
一瞬间,茄子已经消失在人群当中。
我知道,我冲过去,也会一样,飞快地消失。
但是,我还是冲了过去,一如茄子般地,冲了过去……
第312节
日期:2009-08-1811:58:30
今天休息下,没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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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跑步
晚上跑步
第313节
日期:2009-08-2015:01:56
一百二十五
我不是叶问,虽然平时也喜欢练练拳,甚至还准备像叶问一样开家自己的拳馆,但是我不是叶问。
我不能打过十二个人,我也很确切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同时打过十二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只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往往只有在没喝酒之前才能想明白。
喝了酒,尤其是喝了很多酒之后,我就想不明白了,不仅想不明白,我根本就不相信。
我打死都不相信自己搞不过叶问,就算站在我面前的是十二个正值壮年、身处巅峰的叶问,我也一定能赢。
必须地!
所以,那天晚上,我被打得很惨。
陷入人群之后,除了眼前无数支飞舞的绿色酒瓶,和“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之外,我的眼前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耳中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当一支支的酒瓶不断碎裂在我的头上,我已分不清留下的是啤酒还是鲜血,脑中的眩晕是因为喝醉还是震荡。
我只记得无数的手脚不断将我打倒在地,那些将我和茄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张张面孔,用从下往上的视角仰看上去,显得都是那么千篇一律地模糊而狰狞。
面孔上凸出的青筋在涨红的皮肤下如同一条条扭动的肥大青虫般张牙舞爪;不断翻动喝骂的嘴唇中,唾沫在四处横飞;一双双圆睁的大眼中射出近乎迷离的狂乱与嚣张。
这些喷溅到我脸上的唾液,这些踏在我全身的脚掌,这些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有那早已入脑的酒精。
都让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
无数次被打倒,又无数次挣扎着站起来,再接着无数次的被打趴下……
一切都彷如一部无声电影,在暴力与血腥中默默进行。
直到刺耳的警灯响起。
坐在警车专门用铁丝网隔离了的后座,我才发现,茄子比我更惨。
电影《哈利波特》还没有出现在我市电影院的那一年,他的额头正中间就已经留下了一个闪电般的“n“字伤疤。
只是这个伤疤中流淌地不是伏地魔给与的灼痛与火烧,而是啤酒瓶创造地鲜血和玻璃渣。
被值班警员逼着蹲在派出所某个办公室墙角没有多久的时间,地儿和我们那个辖区派出所的张指导员就赶到了现场。
通常,我们流子办事,只要事情不是太大,如果有哪位关系不错的流子出面求情,一般都会给个面子。
条子不同,张指导员出面求情了也没有用,不同辖区,不受你管。最后,地儿还是不得不交出五千元钱,我和茄子才得以走出了大门。
难怪老祖宗说“生不入官门,死不下地狱”。
原来这是个雁过拨毛,死人也要刮下三两油的地方,果真入不得。
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吴总的真实身份。
他确实是在做门生意,很赚钱的生意,但他不是一个生意人。确切地说,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
因为,他做的生意不在三十六门正行之内。而且,生意也不完全属于他,客气地说,他是一个股东;不客气地说,他是一个马仔。
真正的老板是他哥哥,一奶同胞的亲生哥哥。
他的哥哥,也是吴总,不过,道上的人不这么叫,流子们习惯叫他“和尚”。
和尚虽然与那些庙里的和尚们一样剃着光头,也一样除了不会念经,什么都会;除了不会吃斋,什么都吃。
但是,他不是真正的出家人。
他是一个大哥,黑道的大哥。
与廖光惠、皮财鱼、关总等人,有着些许不同的黑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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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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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
杜琪峰的电影《以和为贵》里面有这么一帮人,年纪很大,通常都不参与道上的事,但是在道上却享有很高的声誉与地位,不管哪位大哥见到一般都会给个面子。
这些人往往都已经修炼成为了人精,他们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绝对不会得罪人,不出风头,更不会随便插手道上的事,与人争强斗胜。
这虽然是电影,但也是现实。
真实的江湖中,也有这么一批人。
当年在九镇,我还没有冒头之前,势力最大的是三哥、老鼠、黄皮。在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保长,就是这样的人。
三哥、老鼠、黄皮都手段毒辣,心思精明,且有着各自的生意、小弟和地盘,是名副其实的大哥。
保长也是大哥,但是他与前面三人不同。
他没有前面三人的手段,也没有前面三人的实力和地盘,他能成为大哥是因为资历、辈分和人缘。
换句话说,就是有面子,朋友们给面子。
市里虽然比九镇要大的多,也复杂的多,但毕竟都是一个江湖,人组成的江湖。
什么都可以不同,人性不会不同。
所以,市里也一样,有实力的大哥当然是廖光惠、皮财鱼、关总、李老妈子等几人。
不过,和尚也是大哥,和保长一样的大哥。
和尚出道很早,在我刚出生的那个年代,他就已经是个流子。
曾几何时,在我们市,曾经出了一个号称练武术的天才,他武练得怎么样,到底是天才还是装逼,谁也不知道。
但是,他办武校办得好,却是世人皆知的。
第314节
九十年代中期的那几年,他的武校广告不但登上了中央电视台黄金时段,还开到了珠海、香港、美国。
而他出身的位于我市另一个县的小镇,更是因他而成为了武校一条街,那几年的红火,大有超越少林、跨过武当,成为武林装逼赚钱领头人之势。
据说,八十年代初,和尚就是和此人一起去的少林,一起学的武功。
回来后,这个人有钱,就开了武校;和尚没钱,就做了保镖。
在和尚给人做保镖的时候,他认识了另一个人。
一个因为打残了同事,而被市机械厂开除之后,靠在车站附近敲诈下外地佬,在舞厅里勾引下老女人为生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李杰。
三年后,李杰用他的心狠手辣、胆大妄为成为了我市有史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黑道大哥。
身为他的兄弟,和尚也正式登堂入室,风光无限。
再过了几年,那个办武校的人,生意开始没落了;而另一个小镇上,一个刚被放出监狱,叫做廖光惠的小流子却开始崛起。
随着这种崛起,少壮派的廖光惠与掌权派的李杰之间,不可避免爆发了极为严重地冲突。
最后,以廖光惠的大胜而告终。
一个晚上,就在李杰的家,廖光惠办了李杰,办的很彻底、很残忍。
动手的几个小伙子,日后都在道上都成为了大哥,他们各有各的名号:龙袍海燕,老鼠义色。
江山在更替,日月已不同。
和尚却还是那个和尚。
因为他为李杰的时代,立下汗马功劳,得享荣华富贵;在廖光惠的世界,却也甘心低头认输,安守三寸方圆。
更因为,李杰在猛力打压廖光惠的时候,他却在暗中帮了后者不少的忙。
所以,他活了下来。
不复往日风光,却也完好无缺,有尊严地活了下来。
二十一世纪之后,和尚已经四十大几岁,早就成家立业,养儿糊口了。这个时候,他找到了一门生意。
没有做之前,他先去见了廖光惠与皮财鱼等人。
往日的情分,老去的年华,崇高的辈分,蝇头的小利,这一切都导致了廖光惠、皮财鱼他们没有过多干涉。
而是放手让他去做。
蛋糕这么大,老的能吃下多少?总得让他们吃上一口,也好圆了这份名声。
在势力的纠缠中,在大哥们的给脸下,和尚变成了一个生意人。
他的生意位列“嫖赌毒”偏门下三滥中的老二,
——地下赌场。
日期:2009-08-2015:52:35
一百二十七
关于真实地下赌场的运作、规模、管理等所有具体细节,因为时间和事件牵扯的原因,我在后文中会详细叙述,这里就先不多谈。
在我被吴总打了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和尚就给廖光惠打了电话,并且专门找到了龙袍。
托龙袍约我带上茄子晚上一起吃饭,并且还转交给了我两万块钱。
我被他弟弟打了,伤的却也不是很重,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酒后街头斗殴事件而已。
我也只不过恰巧是打输的那一方。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根本就不用像之前那些因为利益或者仇恨的办人事件那样,不到鲜血直流绝不罢休。
和尚作为一个名号很响的老牌大哥,能够做到这样,主动赔礼道歉,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可是世上的往往没有这些简单,这么单纯。
并不是对的就一定会做,错的就一定避免,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坏人绝对会永不超生,满口仁义道德就一定是美好人性,笔下黑暗残忍就一定撒旦化身。
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去吃饭,也没有收钱。
不是我不懂味,太嚣张,太拿自己当回事,不愿意妥协,而是另外一个人不愿意。
那个人是小二爷。
他和橙橙分手以来,一直都很落寞,很伤心。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很爱橙橙,爱到自己吃了哑巴亏,都舍不得去对着橙橙放一个屁。
但是,当他知道,我被橙橙的男朋友打了之后,他疯了。
不是愤怒,是疯了,没有理智的彻底疯了。
他要办了吴总。
就在我们刚得罪了金子军,办了归丸子之后不久的现在,他要办了吴总!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也不是一个好的想法。
我只能劝阻他,带着感动去劝阻他。
可是,为了劝阻,我也更要安抚他。
其中的一个安抚方法就是听他的话,不接受和尚的歉意。
当时,这是迫于无奈的结果,谁知道,却个无心之举,方便之后我们的行为,也才促成了这个故事的最大高氵朝。
这样一件很普通的事,最终却变成一件涉及极为广泛,前前后后几乎市内所有大哥都牵连在内的大事情。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需要先从另一件事情说起。
一件貌似毫不相关,最后却直接导致我与和尚之间的小摩擦完全变了味道,升了等级的事情。
大概是我被吴总打了之后三四天的某个下午,我接到了廖光惠来的电话,他找我吃饭,在他家吃饭。
我到的时候,饭菜都已上桌,廖光惠围着个格子大围裙,正在拌凉菜。
“廖哥,呵呵,你还会下厨啊。”
“啊,会个什么,没得办法,你嫂子旅游去哒,我要吃饭啦,不自己搞怎么办?来来来,你先坐,我就搞好哒。你先坐。”廖光惠笑着回答。
“出去吃沙,还自己搞,要不要我帮忙啊?”
“出去吃不好,都是吃些味精味。不用哒,你搞个菜好?越忙越忙,你坐咯。小钦,你喝什么酒?酒鬼、五粮液、茅台,水井坊?”廖光惠把拌好的凉菜放上了桌,边用围裙擦着手,边站在那里问我道。
“哈哈哈,你笑我吧?你看我脸上,这个鬼相,伤都没好,你还要我搞白的啊。不搞不搞。”
“啰嗦什么,来,我们两老弟兄今天搞点,少搞点。”
“那我喝啤酒要不要得?”
“少罗嗦,搞水井坊啊?”
“哦,那都要的吧。廖哥,只有我们两个人啊,龙袍他们都没有来?”廖光惠低头在柜子里选着酒,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说道。
“他们不来。今天就我们两个人。”
“廖哥,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先吃饭,边吃边说。”
酒过三巡,廖光惠却一直在和我聊着写不咸不淡的家常话,他的这种表现更让我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而且是比较重要的话。
终于,在喝了半口酒之后。廖光惠开口了:
“小钦,我要你去帮我办件事。”
我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望向他。
“这件事需要到省里呆几天。我先告诉你,不好办,有些麻烦。”廖光惠眼睛里面闪动着让我琢磨不透的光芒,非常近距离的看着我,用很低沉的声音说。
我想开口,但是却被他的目光所制止,只能一动不动继续望着他。
“我自己不方便出面,如果出事哒,我会尽力,但是你可能也要担风险。”廖光惠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更是专注的看向了我。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提了起来,同时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龙袍海燕,秦明小宝,少强这些人都没有来。
不过这些想法我只能压在心底,尽量平静的看着廖光惠说:
“廖哥,你讲。”
“好。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我安静的听完了廖光惠的叙述。
听完之后,出现在脑海里的只有八个字:
生死一线,祸福难料。
但这样一件事,却也是廖光惠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
非常棘手,不能不做的任务。
第315节
日期:2009-08-2211:29:18
一百二十八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从人类文明出现开始,漫长发展的历史延续中,每一个年代都会有着属于它们自己的独特烙印。
这些烙印也许是战争、也许是书籍、也许是图像、也许是留予地球的永恒创伤,但更多的是——
语言。
每个时代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与词汇。
封建时代,属于它的烙印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忠孝仁义礼智信”,是“受命于天,既寿永康”。
国民革命时期,那个浓墨重彩的年代,在那些年间,人们口口相传“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三民主义之民生、民族、民权”,“打到军阀,抵御外辱”,“三权分立,变法图强,走向共和”。
新中国建立,人们拿着皮带、棍棒,杀气腾腾大声叫喊着“打到地富反坏右”,“亩产万斤”,“砸毁一切封资修”,“批林批孔,批倒臭老九”“全国人民大炼钢铁,三年超英,五年赶美”的同时;也一脸虔诚,手舞红宝书,带着宗教般的信仰欢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寿无疆”。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发展,被僵固封锁了五千多年的思想也逐步放开,大量的信息流通,让各种口号也多了起来。
比如“五讲四美”“四个现代化”“特色”“特区”等等。
口号,是烙印,但烙印不仅仅只是一个时代的口号。
它有着主旋律的色彩,也包含了草根阶级的欢乐与悲哀。
譬如最近流行的“别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比如“躲猫猫”;比如“富二代“;比如”孙志刚”。
这些话,这些无论对还是错;好笑还是沉重;悲伤仰或无奈,都各自有着深刻意义的话,就是一个时代真实的反映。
在二十一世纪初的那几年,正是全国上下国有资产体制改革,进行得如火如荼,正值高氵朝的几年。
那些年中,也频繁地在各种媒体、各种信息渠道中出现过一句话,一句在历史长河里留下了深刻时代烙印的话。
国有资产大量流失。
这个题目太大,我的水平太差,胆子也太小。
我不能做出一个具体的回答,也不敢做出一个真实的回答。
这本就不应是我这样一个流子去思考的问题,这本就应该是那些专家们殚精竭虑去钻研的课题。
只可惜,每次当我从那些尸位素餐,沦为权贵走狗的专家们口中听到那些狗屁不通的谬论的时候。
我都觉得可笑。
非常可笑。
因为他们说的与事实不同。
因为,廖光惠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也就是我们即将开始讲叙的这个故事。
它就是国有资产大量流失。
不同于放屁的,真实的,大量流失。
廖光惠有一个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多年前,就是这个人将他引入了生意场,方才成就了他如今商场、政坛都风光无限的这番景象。
不久之后,通过其他的渠道,我也得知,就是在这个人的介绍之下,廖光惠才认识了一生中最大的贵人。
夜总会开业典礼上,那位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庞先生。
而现在,这个人出了事。
一件很棘手的事。
在我们省的省会城市,一家创立于建国初期,体态臃肿、制度极为僵硬老化的大型国有企业于年初宣布破产,进行体制改革。
这个我不太懂,廖光惠也并没有给我多说。
我只知道,这是一盘大生意,大到让我垂涎三尺,却只能羡慕的大生意。
这家企业由于以资抵债,需要变卖一部分厂房和设备,据说仅其中几条才从美国进口过来的大型生产线就价值千万美元。
无数的商家投身其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最后,幸运之神落在了廖光惠的这个朋友身上。
更为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得到这些设备和厂房地皮,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居然仅仅只是区区四千七百万元。
人民币。
什么是国有资产大量流失?
这就是!
日期:2009-08-2211:40:18
一百二十九
经过有关权贵人士商洽,初步结果已经出来。
廖光惠的这个朋友得到消息后,很高兴。
这样天上掉馅饼,白送钱的事换做是谁都会高兴。
但这个世界上,往往都是有人高兴有人愁的。
他高兴,别人却不爽了。
所以,麻烦找了门来。
麻烦的来源是廖光惠这位朋友,在这场生意当中的最大对头人。
一个在省会城市里面声名赫赫,坐拥千万的本地人。
他在初步结果出来后的第一时间也得到了消息,于是他给廖光惠的朋友放下了这样一句话:
“要么滚回xx市,要么死在这里!”
于是,廖光惠的朋友要他帮这个忙。
而廖光惠找上了我。
我的任务就是保命,保他价值千万的那一条命。
我觉得这不可能,如果有人要杀你,你就算保得了一时,保得了一世?
于是,我问廖光惠:
“那我要搞到什么时候啊?总不可能跟着他几年吧?”
廖光惠听了大笑起来,笑了半天之后,才停住,看着我,说道:
“哈哈哈,小钦,你以为是小伢儿们打架啊?哈哈哈,放心,只要过了下个星期一,正式结果宣布出来之后就可以哒。那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死缠烂打的。无利不起早,钱都没得了,哪个还杀人啊?脑壳有病吧。”
“廖哥,你那个朋友未必在省里没得人吗?场面上的朋友出来个人,什么事情都摆平了。”
第316节
“小钦,你还没有入门。不要以为打流有好复杂,有好危险。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打流是最简单最好做的事,再蠢的蠢货都可以搞。一刀进去,一刀出来,你就是大哥。场面上?呵呵,场面才是真正的复杂,才是真正的脑壳啊,小钦!他有人,别个就没得人?盘根错节,都是要个平衡啊。懂不懂?生意,场面上的人可以帮你做,也喜欢帮你做。为什么?有钱!但是这些事,场面的人躲都来不及,还帮你出面?呵呵,换个角度说,如果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你都搞不定,哪个场面上的朋友还看得起你,和你合作?”
当我听了这句话之后,我当时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人,不愧是大哥,三哥追了那么多年都追不上的大哥。
在这样犹如醍醐灌顶的对话中,我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廖哥,那你那个朋友没有黑社会的关系吗?还要找你这边叫人出面?”
廖光惠这次没有马上回答,他喝了一口酒,神色之间有些好笑,又似乎有些黯然地说道:
“难道,我不是黑社会吗?”
我答应了廖光惠。
因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我都只能答应。
只是在说出了那句“好,廖哥你放心!”之后,我的心却提了起来。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为了四十万,很多人可以去杀人;为了四百万,很多人,愿意杀人。
四千万,这是一个足够让人奋不顾身去杀人的数目了。
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日期:2009-08-2211:58:02
一百三十
走之前,廖光惠给了我三十万元。
现金。
做这件事的现金。
他要我今晚先回去休息,明天准备一天,晚上动身,去省会。
那一夜我没有睡。
换了是谁,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天早,我就爬了起来,给小二爷和地儿打了个电话,约着在猫狗巷的那家早餐店见面,然后匆匆赶了过去。
边吃早饭,我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们,听完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开始凝重了起来。
“胡钦,这件事,只怕麻烦大得很。不出事就好,只要出事,不管哪一方面出事,最先背时的绝对就是我们。你去给廖哥再好生说一哈看看,未必硬要我们去啊?”
地儿原本津津有味吃着早餐,现在却完全放弃了继续扫荡剩下半碗粉的兴致,点了根烟,满脸忧心的说道。
“地儿,没得说头。要是可以商量,胡钦今天就不用找我们讲了。”小二爷也停下了筷子。
“龙袍海燕、小宝秦明他们跟着廖哥混了这么多年,谁都晓得他们是廖哥的人,不可能出面。他们出面,就等于是廖哥出面哒。只有我们。”我也说道。
“哎!”
地儿叹了口气之后,不再开口。
“你准备去哪些人?”
小二爷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廖光惠昨晚临走前,在门口还专门交代我,人不要去多,一定要去几个真正能办得事的人就可以了。
其实他不用交代,我也明白。
混了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我又怎么会想不通。
人再多,在别人的地盘上能多过他?真要搞起来,多去一个人也就是多送一条命而已。
昨夜,我想了一整晚,但是听到小二爷这句问话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深刻思念起险儿、武昇、胡玮他们三人来。
如果他们在,根本就不用多考虑,就是他们三个加我,小二爷留守家中也是绝佳的选择。
但是现在,小弟们现在也有些能下手,能办事的,可他们毕竟都还太年轻,太冲动。
这件事,不是能砍人,敢杀人就可以搞定的。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小二爷,你和我去,把简杰、小黑、贾义、三个人带着,再叫猪娘就可以哒,地儿,你负责在家里看生意,我们兄弟怎么都要留个人。万一金子军、和尚那边调起皮来,也有个做主的。猪娘自己坐车,我们五个人,五把枪,一张小车就可以,也不张扬。”
小二爷就不用说了,这种事,有他在旁边帮忙,活着回来的机会要大得多;贾义和胡玮一样,一直都是十三鹰里面拔尖的人;简杰也相当不错,很像武昇,办起事来赶紧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小黑原来除了喜欢天天跟在险儿身后,还像个孩子之外,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但是这次办归丸子的事件之后,他整个人变了,变得更有锐气,更有棱角。
他说,他就是想学险儿。
至于猪娘,我没有想过要他办事,但是他有着他的用处,也许是可以救我们命的用处。
这是我目前能想出来最好的人选。
“我也这么想。”小二爷听我说完,也马上回答道。
“那我呢?我为什么要留在家里,金子军他们要搞事,还有龙袍和廖哥出面呢。怕什么?我也一路去。”地儿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我们六兄弟每一个人都能办事,地儿也不例外,他也行。上次,去厦门寨上办罗佬就是和他一起去的。
但是那次之后,我也更加保护他了。
因为我知道,虽然我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沾上了鲜血,但是最不愿意沾上,沾上之后也最痛苦的就是地儿。
每次,看到他无缘无故拿着张面巾纸不断地把两只手擦啊擦的,我心里就别扭。
我和小二爷私下早就商量过了,今后如果没太大的问题,可以避免的话,就不让地儿亲自去办事。
所以,我很坚决的回答说:
“不罗嗦哒,这个事,不是个好事。还抢个什么鬼抢!你就安安心心在屋里,莫让手底下那些家伙搞出事哒。”
事情商量完毕,下午猪娘也从县里赶了过来。
傍晚时分,就在我们准备要出发前的几个小时,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不仅仅打乱了我原本安排的人员配置,也几乎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更让我手脚冰凉,魂飞魄散。
因为,我又尝到了很久没有尝到的那种滋味。
那种叫做“恐惧”的滋味。
日期:2009-08-2212:13:53
一百三十一
当时,我正坐在办公室,端着杯可乐和刚过来的龙袍一起聊些事情,他介绍了他在省会的几个朋友给我。
突然“梁祝”的小提琴乐声从我刚换的和弦手机里面传了出来。
我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手机外壳上,那小小的彩屏里闪动着一个很久没有联系,却也相当熟悉的名字。
明哥。
一开始,我还想,难道明哥知道我要去省会的事,给我电话表示关心了?不会这么快吧。
无缘无故,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呢?难道三哥出了什么事?
带着种种的疑问,我接通了电话:
“喂,明哥?怎么今天这么有空啊,呵呵,好久没有看到你哒,你而今还好沙?”
“啊,小钦啊?我还好还好,你还可以沙?”
第317节
电话里传来了明哥的声音,但是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语气并不像我这样欢快轻盈,相反隐隐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声音压抑低沉,而又心事重重。
“我也还好,明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听到明哥的口气,我也开始有些忐忑起来,收回了开始那种欢乐轻快的口气,很认真地问到。
“啊,是。小钦,你这几天都没有到九镇来哒吧?”明哥确认了真是有事之后,又岔开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这样欲言又休的反常状态让我更加感到一丝不安。
“我大前天还回去了的啊?怎么了?”
“你今天没有收到哪个给你信(土话,消息)啊?”
“没有啊。什么信啊”
当我说出没有之后,明哥突然短暂地沉默了下来,电话里面只有一声声轻微的呼吸。
在我的屏息静气中听到明哥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小钦,有个事比较麻烦啊,我告诉你,黄皮回来哒!!!!!!!!!!!!!!”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他屋里爹死哒,昨天晚上到的,他和砍卫立…………”
明哥的话,从近在耳边的手机里面传出,可是那一瞬间,传入我耳朵里面的时候,却又彷佛显得那么遥远,遥远到只剩下一片若有若无地“嗡嗡”声,嘈杂而刺耳。
“小钦,小钦,你还在不在?!!讲话沙!”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哥的大喊将完全失神的我拉了回来。
“哦,在。我听着,明哥,他回来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期期艾艾很艰难的问出了这么一段话,声音干涩沙哑。
“我刚说了啊,他屋里……”
接下来,明哥从头再给我说了一次,最后他说,三哥这两天,想安排个什么方便的时间,和我见个面,一起聊聊。
我明白明哥的意思,也明白三哥的意思,我比三哥还想要进行这样的一次谈话。
当年赶走黄皮的就是我们两人。
可是,我现在又哪里来的时间去做这件事呢。
沉默了半天,我只得苦笑一声,告诉电话另一头的明哥,今天晚上我要去省里办事,等回来再和他联系。
互道珍重之后,我挂掉了电话。
日期:2009-08-2212:15:27
一百三十二
我默默望着前方,脑中浑浑噩噩一片空白。
一直坐在旁边的龙袍一脸关心赶紧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说道:
“小钦,怎么了?你没得事沙?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吧?你一脸惨白啊?”
“哦,龙袍,我没得事,要不你现在先走吧,我只怕没得时间陪你哒,我要好生安静哈,等下还要准备动身。”
“你真的有没有什么事啊?有事,你讲一声啊,看我可以不可以帮下忙。”
“龙袍,我晓得,我先想哈,先想哈,如果要你帮忙,我等下再联系你要不要得?”
“那好咯,那我先走哒,你自己好点啊。”
“好好好,要得。那我不送了。”
看着龙袍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门被打开,再关上。
“哐”
一声轻响,四周如同坟墓般地安静了下来。
我再也抬不起一丝力气的瘫软在宽大的皮沙发上。
黄皮回来了!
小时候,我很听话,父母、外婆要我不哭,我就不哭。少数几次,当我脾气上来,哄不听、骂不好的时候,外婆就会给我说一个故事:
“老儿,你还哭咯,还哭,等下床底下的“麻翁”就要把你抓去,“麻翁”把你用麻布袋装起,抓走哒。专门吃你这个样子小伢儿的脚趾头,吃的“嘎巴嘎巴”响。你还哭,我就喊它就出来哒。看你还哭不哭?”
麻翁是我们九镇一带,从古到今的一个古老传说。
每次,外婆说起这个“麻翁”的时候,我都会赶紧收住哭声,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记得有几次,年幼的我带着极度的恐惧、鼓起所有的勇气去掀开那长长的,拖到了地面的床单,然后俯下头去,去找那个躲在肮脏黑暗床下的麻翁。
我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但是它留给我那种对于恐惧最初始的体验,却让我至今也没有忘怀。
长大后,我不管是深夜走在黑巷,还是凌晨独自开车,或者关上所有灯光,一个人看鬼片。
都没有了那种恐惧的感觉。
除了黄皮。
对于老鼠,我有些畏惧;对于金子军,我有些畏惧;对于皮财鱼,我有些畏惧;甚至对于三哥,对于廖光惠,我也有些畏惧。
但是,我并不恐惧。
为了很多其他的因素,这些让我畏惧的人,我也敢奋起和他们去拼一把。
除了黄皮。
这个在我刚刚出道的时候,第一个让我领教到强大和凶残的男人。
面对他,我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胆怯感。就像幼年的我,趴在地上,去寻找的麻翁。
在我还不是一个真正流子的时候,在我还没有看惯鲜血和刀枪的时候,在我还单纯的向往着江湖和义气的时候。
他就给我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
他面对刀枪的凶狠,他卧薪尝胆的隐忍,他明知大势已去,看向三哥时却依然不屈的眼神,还有他手下那一条曾经鲜活霸道的生命。
以及让我彻夜无眠的那个冬日夜晚。
那些被砍断的手指、跟腱;那些流出来,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的鲜血;那些脂肪被烧的“吱吱”轻响,丝丝微烟,阵阵难闻之极的焦臭。
一幕幕,一段段,都漂浮在我的眼前,挥不去,散不开。
当年,三哥望着一身鲜血躺在地上的黄皮,说:“再也不许回来,回来了,我就要你的命。”
这句如同是我保命金符的话犹在耳边,如今,黄皮却已再次归来。
他,
终于,
回来了!
我,
还能,
活几天?
第318节
日期:2009-08-2610:13:08
一百三十三
自九七年跟着三哥正式踏入江湖开始,我和我的兄弟们一起经过了很多当初看来,都让我们觉得艰难不已的险境。
比如在大脑壳占据了绝对优势下,与他在河边的那一战;比如方五、莫之亮一伙人突如其来的那场街边伏击;比如在九镇迪厅里,面对幺鸡、鸭子手上冰冷枪口的千钧一发;比如在邻市,为三哥办事,被当地大哥的持枪追杀,当街逃亡;比如逼上梁山,不得已和三哥之间生死相搏的那漫长一夜;比如来到市里之后,面对金子军、归丸子的强势打压……等等等等。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般完全无从预测,却又清楚知道必定是凶险万分,时时刻刻感到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的局面。
廖光惠交代下来的这个任务就不用说了,只从他自己都顾虑重重,不方便亲自出面的情况与那金灿灿的四千万元钱来看。
就可以想之其中各方势力的博弈与较量,以及这种较量博弈背后,所带来的动辄可让我于世间蒸发的层层危机。
可更加麻烦的是:
黄皮。
他居然在这般紧要关头,再次回来。
无论他的真实用意是什么,这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种态度。
对我和三哥以及那晚所有参与者们,所表明的一种鲜明而又危险的态度。
接到了明哥电话之后的几个小时,我用自己的方法和人脉,去探查了黄皮的这次回归。
在这个探查的过程中,通过一个与我和黄皮两人都能拉上关系的朋友之口,我收到了一句出自黄皮,听后更让我觉得胆战心惊的话。
黄皮在外面能够混起来,离不开一个人。
一个同样出生于九镇附近某个乡下,在东莞石碣镇打拼多年,现已经在东莞范围内拥有了绝对势力的人。
在黄皮收到父亲死去的消息之后,那个人曾经劝过黄皮,要他现在先不要回来。
黄皮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等了几年哒,兄弟。叶落也要归根,我黄皮不可能这一世就死在外头。这次,我回去是绝对要回去滴,哪个不让我为屋里老倌子送葬,我就为他全家送葬。”
我改变了这次去省城办事的人选。
我只能改变。
因为,我不知道黄皮会做什么,又能做什么。我只想自己能留下来,尽快和三哥见上一面,然后一起全力把黄皮的这件事情办好,不留后患。
但是,我不能!
廖光惠的那位朋友已经等在省城,约定今晚的见面,已是不可推迟。
所以,小二爷必须留下来,和地儿一起留下来。
这样,才能让我可以短暂的放下担忧,应付省城里同样凶险莫测的各种情况。
我打电话叫来了一直负责九镇迪厅生意的周波。
他不是小二爷,但是他有着他的强处。
冷静、老成、谨慎。
当年就是因为他的冷静、老成和谨慎,才导致了十三鹰的一战成名。
没有了小二爷的出谋划策,我想周波的冷静观察与谨慎行事也许是这次省城之行中所能帮我最多的人选了。
黄昏的时候,我们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好了所有事情。
猪娘告辞一声之后,自己打的去了我市汽车总站,坐上赶往省城的最后一班长途客车。
而我则与贾义、周波、简杰、小黑四人一起,开着那张上午托朋友买了送过来的二手车扑向省城。
在周波已经发动了车子,开始缓缓滑行的那一刻。
我摇下窗户,看着都是一脸严峻的小二爷和地儿二人,说:
“千万记得催下廖老板那边,险儿的事快点搞定,不管好多钱都出!还有,记得联系三哥!”
在小二爷的点头示意中,两旁景物向后飞退而去……
日期:2009-08-2610:20:44
一百三十四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还没有高速公路和私家汽车这么一说。
那个年代,从我们市去省城,要坐公家那种又破又旧的大班车,在七弯八拐、坑坑洼洼的国道上面辗转十几个小时。
而现在,一条笔直平坦的高速公路早就修建起来,开着自己的汽车,到省城的时间缩短到只需要两个小时。
可我分明记得,年幼的我,跟随爸妈坐在破旧的班车上。看着车窗外一片片绿油油的油菜田和路旁不断变幻的景色,一股隐隐的花草土木香气扑鼻而来。
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稀奇。
忍不住将手伸出窗外,感受清凉的风掠过指缝,得到的却是妈妈有些嗔怪的呵斥。
就连看着天空在慢慢变黑,躺在父亲怀里的我,都觉得那丝缎般的黑,也彷佛带着种神秘又遥远的美丽。
那种感觉,那种平淡自然而又真实幸福的感觉。
是那样的动人,如此的怀念。
而今呢?
而今,我坐在舒适的全皮座椅上,放肆地将双脚搭在副驾驶台,尽量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可是,却依然感到浑身的不对劲,如同重新又坐回了那个颠簸不堪,老旧不堪的大班车。
窗外飘过的只是一段段冰冷的防护栏,和车灯下闪闪发光的警示标牌,再也不见美丽的油菜田。
夜空中漫天的繁星与无尽的黑暗一如既往,我却失去了对它独特美的感知,它在世俗的眼中,还是变回了单纯枯燥的黑。
究竟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人心从来就不曾明白。
“钦哥,你睡着了,还是在担心黄皮的事啊?”坐在后座的小黑一句话将我从放空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哦,我没有睡,脑壳有些晕。”边回答着,我边接过了小黑手上递过来的一支烟。
“钦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黄皮未必卵大些?手脚都不利索哒,怕他干什么?钦哥,险儿而今不在,你如果要办他,有什么事,你都可以交给我去搞。我就不信这个邪,一个跛子还不得了哒。”
小黑将上半身俯了过来,把手上的打火机打着,凑在了我的眼前。
小小的火苗跳跃在阴暗的车厢当中,小黑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一种神采闪闪发光。
坚定、年轻,而又无畏。
那种光芒让我安定,也让我感到了坚强。
把烟叼在嘴上,凑过去点燃,深吸了一口后,我说:
第319节
“要得,小黑。如果有事,到时候就告诉你。”
“好好好,钦哥,你放心,我绝对帮你搞得熨熨帖帖。”
“小黑,你少讲两句,你那个时候都还只晓得在地上摸鸡屎玩,你懂什么?黄皮是这么容易搞得?他当道的时候,你还太小,你晓得个屁。你莫烦钦哥哒,让他个人好生休息哈就是。”
一直在专心开车的周波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周波和险儿是一个班的同学,在十三鹰里面和简杰两人年纪最大,为人又一向都是老成持重。所以,说起话来,很有些分量。
听到周波这么说了之后,小黑答应几声,也就不再开口。
周波说的很对,小黑他们太年轻,出道的时候,黄皮已经远走他乡。所以,对于这个人,他们都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黄皮,这个打小长相丑陋,却继承了九镇第一位大哥安优的所有优点。在安优被枪毙之后,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统九镇的男人,岂是这么容易搞得?
当年,丫头轻视了他,结果光天化日,当街死于非命;三哥的兄弟,北条也轻视了他,结果某天,黄皮带人追到家里,当着北条父母的面,下了他一只胳膊。
现在在外面打拼了这么些年,突然又再次回来。
父亲也过世了,孑然一身,更是无牵无挂、心无旁骛的他。会为了报当年之仇,做出什么来呢?
“哎”
想到这里,实在挡不住心中的烦忧,我重重的叹出了一声来。
“钦哥,你也莫想多哒。而今省里这个事就在面前。黄皮那边,毕竟都还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说不定他也想息事宁人。是不是?”
周波的话,再次提醒了我。
如果说黄皮是一条埋于黑暗,伺机而动的饿狼,那他虽然让我如芒在背,毕竟也还没有爆发。
可是,省城。
这个藏龙卧虎、能人辈出的大都市里面。
却已经有人如同一只猛虎,张开大口,等我上门了。
彻底将黄皮抛于脑后,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我坐直起来,问道:
“周波,到省里还有多久?”
日期:2009-08-2610:28:19
一百三十五
在位于省城中心地带,原属省委某招待所,后扩建为酒店,并对外营业的宾馆大厅,我见到了廖光惠的那个朋友——张总。
原本,出于最后一丝没有泯灭的良知,我对于张总这样与场面上朋友勾结,剥削百姓血汗,大发不义之财的商人没有太多的好印象。
我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满脸红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会透出铜臭味道来。看上去有些呆笨,实际极为精明狡诈的男人。
一如很多电视与书籍中对于这类人的描写一般,鲜活而又生动。
但是事实,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料想之外。
张总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人,甚至,他都不像一个商人。
当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的脑中出现了两个字——文人。
无数次的梦里,无数次的臆想中,都让我羡慕不已,神往不已,有着风骨,有着气派的文人。
张总中等个头,头发并不是像很多这个年纪的成功人士一样,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或者油光水滑的分头。
他留的是一个两边剃得只剩青茬子,上面很有分寸梳开的那种发型。几年后,湖南卫视的一个知名主持人汪涵就留了那样的发型。
他的皮肤非常白皙,手指修长,脸上带着一种温和客气而又有些骄傲的笑意。
大热天,一双白色软皮休闲鞋,一尘不染;一条浅灰色的高档西裤配一件黑色衬衫,亦不见一丝褶皱与汗渍。
整个人的感觉,干净、干练、利落、整洁。
在见面寒暄了几句之后,我们来到了他的套间。
张总说话的风格也和他的人很像。
利落,简单。
没有一句的虚言妄语,啰嗦之处。
所以,很快,我就知道了事情的具体细节。
他这笔生意,主要的竞争人有三个。
一个是宁波那边过来的投资人,而这个人在昨天已经公开声明退出竞争,并于当晚返回了宁波。
另一个就是省城本地的一个葛姓生意人。
也就是威胁要干掉张总的人。
这个人在我们省城有着不小的名气,名下产业众多,最主要的生意就是一家颇有知名度的餐饮公司,与一家大型手机、电脑市场。
同时,这个人的背景极深。对外,据说他是省城场面上某位要人的小舅子。
实际上,有些许出入。
曾经,那位要人在七十年代中早期,还于山西某部队任职的时候,此人就是他的专职司机。
要人转业到地方之后,专门让此人也一起跟了过来。
这位要人的官职虽然比不上张总背后的庞先生,但也绝对是手握重权,如日中天。
更不巧的是,这位要人在本省场面上,与庞先生又分属不同派系,各有牵制、皆怀顾忌。
所以,这件事,双方都只在背后使力。
庞先生不会公然插手进来,那位要人也不会直接出面干涉。
那么,为什么张总会受到如此大的威胁,甚至求助到了老朋友——廖光惠的头上呢?
因为,那个姓葛的本地生意人请出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在省城声名赫赫,道上的朋友们都要尊称一声“龙哥”的人。
当我从张总的口里知道了一切详情,更听到这位“龙哥”的名字之后,心里无法不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虽然,我每次过来省里都是玩,但是多少也有几个这边道上的朋友。纵然孤陋寡闻,“龙哥”这两个字也绝对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那天聊完,我回到张总早就给我订好的房间之后,马上给住在省城一家老字号宾馆里面的猪娘打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我交代了他一些事,一些不怎么好办,但是一定要办的事。
挂完电话之后,我怀着重重心思入睡。
只是,无论那晚的我,想了多少的事情。
我都绝对不会想到,事情来得会这么严重,这么疯狂,又这么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第320节
日期:2009-08-3010:47:49
一百三十六
第二天早上,刚起来没有多久,我打电话叫贾义他们几个起床之后,就无聊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电视,等候隔壁张总那边的通知。
宾馆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张总要叫我一起出门了,赶忙拿起身边的小包,走过去将话筒提了起来。
电话果然是张总打过来,但并不是要我一起出门,他在电话里面只说了这么一句:
“小胡,你到我房里来下。有两个朋友过来哒。”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好像带着某种暗示。说完,不待我回答,就“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
我在话筒这边,立马就明白了过来,马上拨通了贾义房里的电话,要他通知其他人立刻准备下。
然后,我从包里拿出手枪,仔细看了看,打开保险之后,插在腰间,用t恤挡住,走出了大门。
在我走到张总门前,准备敲门的时候,我看见贾义、周波他们四人的房间全部很小心地打了开来,每个人都探出脑袋,脸上有着几分严肃与紧张。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咚咚咚”敲响了大门。
“张总,是我,胡钦。”
房间里传来应答声和一阵脚步响起,张总打开了房门。
“小胡,进来进来。”
我朝着张总一笑,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张总住的是一个套间,一进大门,就是客厅。
而客厅里头,正朝大门这边的茶几旁赫然坐着两个人。
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左边的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憨厚笑容,眼神中却有着几分精明之色,黑色真丝polo衫配西裤,一付成功商业人士模样,正对着我不断微笑点头。
右边一个人很高大,弯身坐在椅子里面,都能看出的那种高大。一条腿很悠闲地叠放在另一条腿上,脚背凌空,不停轻微点动,膝盖处横搁着一个黑色小包。
左手不断翻转玩弄着放在身旁茶几上的一个手机,右手则轻轻搭在椅背上,手指显得非常修长,食中两指之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烟雾正从指间袅袅升起。
“小胡,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龙云龙老板,那位是我的老朋友,也姓胡,胡总。这位是胡钦,是我的一个小老弟。”
张总边在靠墙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边伸手指点着两人给我介绍。
我想的不错。
龙哥到了!
不用张总介绍,坐在右边这人身上那股悠闲自得的气派,和白净的脸色都挡不住的那丝匪气,我也猜了出来。
“龙哥,久仰大名!胡总,你好,家门啊。呵呵。”
嘴里客气着的同时,我也坐在了张总的旁边。
随着我的客套,那位胡总脸上礼貌而的职业笑容更甚,甚至微微抬起屁股,向下欠了欠腰。
而龙哥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有些奇怪地笑容,眼睛微微一闭的同时,点了点头,慢慢说道:
“胡钦,呵呵,胡钦,我晓得啊。前两天和你们市的关总一路吃饭,还听他提起过,而今是你们xx市的一条慠腿(我们省城的方言,牛逼,屌的意思)吧?老金都吃了你的亏,出了名不依套路出牌的就是你吧?哈哈哈哈,你好你好。”
我的心中暗暗一惊,龙哥居然听说过我?不论有意还是无意,这个人都要比我想象的更不简单。
这不是个好兆头。
日期:2009-08-3021:47:00
一百三十七
客套过后,首先开腔的居然是龙云:
“张总,这么回事,除哒小胡,我们都是几十岁的老家伙哒,也不说那些云里雾里,扯乱弹的话。我就直说,今天,我来。是想和张总商量下xx机械厂的事。”
说到这里,龙云的语气轻轻一顿,我望了一眼张总,他的面上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没有任何表情。
“哦,张总,我是真的诚心来请你帮忙,你看老h。”龙云接着说的同时,指了指身边的胡总。
胡总脸上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再次微微抬起屁股,分别看向我们三人,非常殷情地频频点头。
“我龙云和你没有交道,但是老h和你是做了好多年生意的老朋友啦。我是到处找人,才联系上老h,和张总你扯上这么一层关系。呵呵,没得别的意思,就是希望老h可以帮忙出面拉下关系,张总能不看僧面看佛面,给老h,也给我一个面子。”
“呵呵,是啊,我和胡老革命九六年就认得,也是好些年的老感情哒。龙老板,我们以前交道打得少,你的名字不是第一次听到,是个人物,你有什么事,只要我张万平帮得上忙,你尽管说。今后,看得起,我们就是朋友。呵呵呵。”
张总也很亲热地对着胡总一笑,转向龙云客气说道。
“那好,张总,也就是前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事。你也晓得,老葛和我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欠他的情,我们这些流子不比你们这些当老板的,都是身娇肉贵,有财有势。我们只有一条烂命,唯一看重的一点就是义气两个字。他求到我,我也不好不答应。张总你这边呢,我也不想得罪。张总背后头是哪个,我也清白的很,得罪不起。所以这次喊老h过来,就是看张总这边能不能有个圆圜的余地,也好让我还了这个情,了哒一桩心愿。我感谢不尽啊。哈哈哈,张总怎么看?”
龙云这句话说完之后,整个人突然变得一动不动,原本一直在轻微抖动的脚尖,也停了下来。身体少许前倾,双眼死死盯着张总,好像不愿意放过张总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很久很久,张总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却也没有说话,双眼望着前方某一个点,让人看不穿他脑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一旁胖胖的胡总脸上表情开始紧张起来,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窗子射下,隐隐可见,宽广的额头上点点汗珠。
张总干咳两声,清了下嗓子,终于说话了:
“龙老板,你的面子,我是一定要给你的。不过,怎么说呢?你也晓得,机械厂这个事,不是笔小生意。大生意就有大老板,我也给你说句老实话,我这个人只是被人摆在台面上头,说得起话的不是只有我一个,做得了主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龙老板在江湖上打滚也不是一年两年,这么大的名声应该明白。这个社会啊,有些事就是认不得真,太认真哒吃亏的是个人,对不对?”
张总说到这里也停了一停,收回一直前视的目光,看向了龙云。
我不明白张总具体要说的是什么,我想龙云和胡总也没有明白,因为我看见他们两人在张总的注视下,也不由自主在点头附和。
看到龙云点了头之后,张总脸上显出了一丝笑意,继续说道:
第321节
“你看啊,葛总这个人就是办事太认真。对不对,钱哪里都有赚嘛?中国没得什么别的,就是机会多。是不是?这么认真,一定要搞个输赢,这样不对,也不好嘛!别个碗里的饭抢得好就好,抢得不好,万一抢出一只老虎来,哪个都搞不定啊。吃亏的还是个人。龙老板,我也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这件事,认真过头,搞出事哒,你我摆不平,老葛也摆不平。”
张总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脑袋一直在轻微点着,显得非常诚恳,非常肯定。
显然,龙云在听了张总的话之后,还是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但是马上,他又抬起了头来:
“张总果然是北大出身的文化人啊,金玉良言。呵呵,我这个人呢,年纪和你差不大,想法和你就真不同。你在北大读书的时候,我在坐牢。哈哈,不是好多人说,坐牢其实也是读大学啊,我也学到一个东西。受人之托不敢忘啊。别个认真不认真,我不晓得,我只晓得答应的事,我要办好。没得办法。张总你也不用拿开始讲的那些吓我,那太看不起我龙云。这碗饭别个敢抢,自然就不怕吃不到肚子里头。”
随着龙云的说话,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原本掩藏在眉宇间的狠气也逐渐地显露了出来。
日期:2009-08-3021:52:08
一百三十八
这句话说完之后,龙云的脸色再次变得缓和,话锋也转变了过来,说道:
“张总,这件事呢,你我就不用考虑其他人那么多。而今我只想要你给我个面子。我这个人做事,从来就是恩怨分明,你这个情,我龙云记得。今后,在这个地方的一亩三分地,你张总记得起我,我就提命帮你搞,还你的情!用你张总刚刚说的一句话,哪里都有钱赚嘛,要不要的?老h,你说是不是?”
“老张,龙老板你可能不晓得,在我们这里,出了名的这个!”
胡总听到龙云叫他的名字,明显身体一抖,佝偻的腰挺了起来,边飞快插话,边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说一不二,义薄云天啊。”
说话之后,向下憋着嘴,像是装了电动马达的脑袋又不断点动了起来。
张总也微笑附和着轻轻点了下头,接口说道:
“龙总,这个样子好不好?我们不说多哒,出来辛辛苦苦,都是为个什么?平平安安,舒舒服服沙。葛总那边给你好多要你帮忙,我两倍,不要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莫插手,白拿!”
那一刻,龙云的眼睛突然放亮,几秒过后,他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总,你把我龙云当个什么啊?街上的小痞子啊?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龙云这两个字在方圆一带不说金字招牌,也是有名有号。拿钱就风吹两边倒?你说我还有没得今天?张总,别的都不用说哒,一句话,这个面子你把?还是不把?”
“老张,龙老板,这样,我插一句话。都是朋友,没得必要搞得这么那个。老张,你看和你的朋友商量下要不要得。没得必要,钱这个东西生不带去,死不带来。没得必要,呵呵。”
胡总更加紧张了,额头上的汗珠很明显可以看见密密一层,脸色十分尴尬地笑着说道,说道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我心底的火已经起来了,身边张总却好像依然十分淡然,面带微笑,等着胡总说完之后,他才说道:
“龙老板,你们跑江湖看重的一个义,我们做生意看重的一个利。我天南海北跑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哒。你刚讲你不放手,那你觉得我会不会放手?呵呵,龙老板,不是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不想把这个面子。在商言商,没得法啊!”
龙总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说道:
“那好,张总,我听说你八十年代,在北大搞错了事,也坐了四五年牢是吧。坐牢不好过啊,我晓得。热天里喂蚊子,冷天里会冻死。张总,你也不得忘记吧?你刚刚告诉我社会上的事认不得真,我也帮你说个道理。人一世啊,也错不得多。头一回,错哒,坐牢;第二回再错,就不晓得怎么样哒?要不,你再考虑下,我先走,等你晚上答复,好吧?”
龙云说完,站起了身来,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与车钥匙。
我与张总,胡总等人也一起站了起来:
“龙老板,答复就不用哒,这个事,我也没得法。还是那句话,在商就只有言商。要不,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呵呵”
龙云没有再搭腔,从鼻子冒出了几声干笑,居然很有风度的走了过来,与张总握了下手。
我快步走向了大门,将门拉了开来。
胡总还在客厅和张总说着客套话,场面话,龙云已经昂首向我走来。
我微微一点头:
“龙老板,好走!”
龙云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我,颇有深意,也很得意的一笑之后,说了一句话:
“你在xx市是出了名的搞事不依套路,我在这里是出了名的为人霸蛮(霸蛮:土话。含义甚广,勇敢,疯狂,坚定,执着,硬来等等)。呵呵呵,小胡,这后头只怕就是我们两个好生玩哒!”
他伸出了右手,我也握了过去。
“呵呵,龙老板,你开我的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朋友。”
手中传来了颇有力度的一握之后,龙云扬长而去。
日期:2009-08-3021:55:08
一百三十九
我和张总都知道龙云要动手了,所以我们也制定了计划。
前文说过,我们住的这家宾馆前身是省委某招待所,现在虽然已经改为私营。但是在那块牌子之下,多年积攒起来的气派仍在,人们的惯性思维尚存。
来往这家宾馆的大多是地方各级政府部门来省会的办事人员与商贾巨富。
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张总周末这两天哪里都不去,每天就呆在宾馆里面,我们五个人随时都拿枪守候着。
龙云既然知道我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那么他也一定明白我有没有开枪的胆子。
为了钱在这样的地方枪战,事情闹大了,只怕大家都是有命赚没命花。
有家有业的他,敢吗?
当时看来,对于保护一个人来说,这样的防守计划基本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只不过,一个致命的疏忽和对龙云霸蛮的低估,将整个局面却彻底扭转了过来。
也导致了三十几个小时之后,我,唯有用命来拼。
张总的出事,是我绝对绝对不曾想到的。
因为,他就是在这个万无一失的城堡中消失。
心中有事,我也睡不着,七点多一点,我就爬起床,然后打电话给周波,要他下楼去买早饭。
周波起来收拾完毕之后,就去敲了张总的门,想问张总早上要吃什么,结果没人回应。
于是他又去敲了张总司机的门,并且提起了张总不在的事。司机说张总应该是按照多年的惯例跑步去了;要不就是昨晚房间里还有活动,没起床。
并且当时,司机还交代了周波,要他现在最好别打扰张总,等下张总起来了,要吃再去卖就是。
司机这么一说,周波打消了心底的一丝疑虑,走下了楼。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周波卖完早饭上来,和我一起边吃早点,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第322节
张总居然从来都没有给我说过他每天早上要跑步,我的心底有些发慌,但是听周波说司机那么镇定,我也些许的放下了心来。
只是,边吃边让周波把司机给我叫了过来。
片刻之后,司机端着碗粉,边吃边走了过来。
我问司机,张总是不是每天跑步?会不会跑出宾馆?
司机说是,张总从读大学开始就坚持跑步,十多年了。这家宾馆也不像普通的宾馆只有一栋楼之类,这家宾馆是个很大的院子,绿树成荫,有专门的跑步道。这个时机,张总不会那么笨,应该只会在宾馆里面跑跑而已,不会出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放了下来。
鬼使神差之下,我突然又多问了一句:
“老木,张总一般跑多长时间啊?”
“最多个把小时吧,以前跑的久,每天都围着我们市的沿江大道跑个来回,现在老哒,跑的少了。”
“哦。”
我低下头去正准备吃下口面,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头,很不对头。
我的心跳了起来,仰头看着司机说道:
“张总一般什么时候去跑步啊?”
“有时候六点不到,有时候七点不到。说不好!”
我马上跑到床边看了下手表。
八点一十七分!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操他妈!快点,跟老子来!”
拿起床上的小包,在周波和司机的面面相觑之下,我一步踏在床上就冲向了门边。
“贾义!简杰!小黑!”
身后响起了周波的大声叫喊与七零八落的繁杂之声。
日期:2009-08-3022:00:46
一百四十
找遍了宾馆的所有角角落落,也问了宾馆前台,前台说已经交班,又帮我们联系了之前值班的人,证实,六点过几分的时候,看到张总穿着短裤t恤跑出了大厅。
其中,怕与张总错失,也不断给张总的房间和手机打了电话,都是通话状态,却没有人听。
不用再查。
龙哥已经动手,张总已经出事!
司机跟了张总七八年,偌大年纪的一个壮实中年人,在又惊又怕,六神无主之下,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嘴里一边喃喃念道:
“这下拐(土话,惨了,完了)哒,老子要怎么交差,老子要交差,这下拐哒,拐哒……”
一股憋得我胸口发疼的怒气横亘在心中,我恨张总怎么不给我说一声他每天要跑步,我也恨司机怎么不给我说。
但是,这不是骂人的时候,我要司机先回房间等消息,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
司机带着恳求的眼神,不断用询问的语气向我说着要通知张总的家里人,要家里人想办法联系庞先生,联系场面上的哪位朋友。
我知道他需要一个可以做主的人。
我只好给他说,他去想他的办法,也许有用。
虽然我的心底明白,这一定没用。
江湖的事素来只有江湖才能了。
司机带着短暂的安慰走出了房门。随后,我也让贾义他们所有人出去了,等我通知。
现在,我需要安静,可以让我平静下完全混乱的大脑,滤清一切条理,好好思考的安静。
通过张总和龙云的谈话,我知道龙云这边根本就不把庞先生放在眼里。
而张总和廖光惠也先后给我说过,这件事,庞先生并不好直接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