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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如有爱倾城

正文 如有爱倾城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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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十八岁的小姑娘比啊,还腆着脸找我介绍工作,要不是我这人心地善良,早把你赶出门不要了,别在这里让我添堵,滚”

    舜茵慢慢坐正身体,平静的说:“我们离婚吧。”

    赵振涛不能置信似的看着她,良久才从鼻腔里挤出一个走调的笑声,他似乎想做笑的表情,但做不出来,嘴角痉挛着朝一侧牵扯,咬紧牙说:“我平生最恨女人对我说这两个字。我前妻已经说过一次了,现在你也来了我告诉你,这一辈子你想都不要想”

    舜茵在阳台上坐了整整一夜。

    赵振涛出门以后,她回到卧室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赵老太太下楼买菜的时候,舜茵抱起颜颜,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把钥匙轻轻丢在地上,然后带上大门。

    坐上回安徽的火车之后,舜茵给赵振涛发了条短信:今天是一月七号,我从今天和你正式分居。

    赵振涛的电话很快打过来,舜茵关掉了电话,抱起颜颜来到过道,把她放在小桌上,指给她看外面的风景。第一次出远门的颜颜高兴极了,两手蒙在窗玻璃上,不停的问这问那,不停的说话,不停的笑。舜茵看着女儿的脸,小小的,没有风霜,没有忧愁,没有惊恐,充满渴望,充满信任,充满快乐的小脸,心中涌起平静的温情。原来生活的味道是这样的:疼痛、沉重,永远坚持到底。

    颜春南派出的专车停在站台上,舜茵一下车就有警卫员上来接过孩子和行李。春南破天荒下厨,准备了一大桌菜,舜茵教颜颜喊“姑婆”,颜颜乖巧的叫了。春南喜笑颜开的给颜颜封了只红包。

    “这次回来住多久呀”春南问,“那么多年,就只有春节的时候回来呆两三天,怎么今年这么早就回来了”

    舜茵说:“今年春节有事,所以提前回来了。我在北京工作挺忙的,住十来天就走。”

    春南抱着颜颜看不够,啧啧称赞:“大城市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气质。女孩子可不能穷养,不然长大以后贼眉鼠眼的,嫁不到好人家去。”

    春南的话触动了舜茵的心事,慢慢吃了几口饭,有些迟疑的问:“姑姑,我要是离婚的话,您能再帮我物色一个吗愿意分担家庭开支的就行。”

    春南半晌不说话,神色逐渐郑重起来,眼神中有警告的成分,近乎严厉的态度说:“你别动这个心思两口子过日子还能没个磕磕碰碰你以为离婚以后还有好事等着你哪个条件优秀的男人愿意帮别人养孩子你又没个稳定工作,就算在我们这里找,保不齐是冲着你姑父来的。我们都老了,哪天一撒手,谁知道那男人变出什么脸来一个女人,到了晚年,孩子们都在为生存拼命,能指望的只有老伴,要是到头来发现枕边人是中山狼,那哭瞎眼睛都晚了。”春南望向窗外,沉重的叹出一口气:“你嫁给赵振涛的时候是个姑娘,对他好歹有个说法。凑合过下去吧,女人的自尊不值钱。”

    古语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见阅历是与文字同等重要的知识。在如今这个时代,阅历的重要性甚至超越了文字。舜茵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她觉得一个女人走到今天这步,基本可以判定是失败了。未来很渺茫,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必须挣扎着活下去。颜颜绝不能重复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就是阅历不够造成的,不知道人心有多复杂,不知道途中有多险恶,用美好的愿望毫无防备的去迎接生活,直到把人生毁灭,才明白书本外的那个世界。

    她一定要把颜颜放在北京成长。要让她尽可能的见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客观的带领她去看,去懂,不欺骗,不隐瞒。在生活迫使她扮演女性角色之前,她必须先成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而不是女人。

    生活的真相埋藏在生活之中,每个人只有活完一生,才懂得对于自己,生活是怎样的颜色。

    生活多像那首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聪明的孩子会唱: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在北京西四环附近租一套一居室,月租金一千五,加上颜颜上幼儿园的钱和水电煤气等杂费,共需要三千,舜茵自己的生活费可以压缩到五百元。这样一算,每个月起码有四千元左右才能维持生存。

    她没有考虑过把一居室换成地下,那样的环境对颜颜的成长没好处。就算住不起高档公寓,起码也得是正规的楼房。周末的时候她会带颜颜到公园去散步,北京的公园门票很便宜,里面的设施很好,风景也美。她很喜欢看颜颜在里面疯跑。

    回北京前,春南姑姑给了她五万块钱。叮嘱她和赵振涛好好谈谈,凑合过下去。但有些事情很奇怪,一旦决定了,就好像理所应当如此。舜茵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这个自由对于她的意义,甚至令她淡忘了悬在头顶的贫穷之剑。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看赵老太太的脸色要那些根本不是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再也不用被其貌不扬又自我感觉良好得一塌糊涂的赵振涛当作垃圾桶,她的时间完全属于自己,身体完全属于自己,灵魂也是。她终于活回了原来那个女人。虽然这个复活带有裂缝,但重要的是:她有了生命。

    赵振涛很快找到了舜茵的住处。他知道颜颜的幼儿园,一路跟踪到舜茵那幢楼的楼下,被舜茵发现的时候,赵振涛从车里探出头:“我在等你起诉离婚呢,不过你想要的判决一辈子都不会等到的。在北京,就凭你想和我斗,似乎很可笑啊。”

    他说完这些话就劈里吧啦的吃瓜子。瓜子是身后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孩子喂到他嘴里的。赵振涛的手放在那女孩子光溜溜的大腿上摩挲,对舜茵笑着说:“你别想着傍什么男人整治我,否则的话,我告你婚外情,把你抓去坐牢”

    赵振涛的车向后倒了一点,掉头开走。颜颜细声细气的开口了:“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接我们回家”

    舜茵说:“爸爸家里装修,很脏,等装修好了就回去。”

    “爸爸为什么摸那个阿姨的腿爸爸是坏人吗”颜颜有些惊恐。这孩子异常敏感,她并不相信母亲的回答。舜茵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颜颜,等妈妈觉得你足够坚强的时候,妈妈就会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现在不要问,你乖乖的听老师话,努力吃饭,努力长大。”

    颜颜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说:“可是,我想让爸爸去幼儿园接我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爸爸从来都没接过我”颜颜越说声音越小,嘴巴往下撇,撇了几次,终于“哇”一声大哭起来。舜茵紧紧抱住孩子,把脸藏进孩子的衣服,不敢抬头。

    舜茵同时打了很多份工。除了卖香水之外,她找了份计时的保洁工作,还在街头派送广告,卖盗版杂志和光碟。她已经没有什么原则了,为了挣钱,除去最后的底线,她什么都可以做。不过她还是努力维持基本的道德,治疗性病的广告她不发,黄色杂志和光碟她不卖。

    穿着保洁工的制服进出各种大厦的时候,她常常被保安要求走专门的通道,运送垃圾桶也只能乘坐货梯,货梯里经年不散垃圾的恶臭,熏得她连头发都是那种难闻的气味。带着气味的她会自觉回避人群,以免看到那纷纷捂鼻子的动作。她非常羡慕小区里悠闲的行人,有时候也会欣赏路过的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们,欣赏得出神,想起自己并不遥远却已隔世的青春。她去久了,那些清洁路面的工人都脸熟,见面时会互相点头微笑。

    她从不去颜颜幼儿园附近做小时工。因为这是一个母亲的尊严。

    舜茵每个月都有几天去舞蹈学院附近卖北京地图。她喜欢这个地方。只要能看到学校那块龙飞凤舞的招牌,她就从内心深处觉得安定和快乐。

    北京变化快,地图每年都出新版,不过地图的封面总是天,安,门,那是一座异常温情的建筑,朱红的墙就像故乡那只铁力木梳妆匣里的胭脂,婉约多情。这胭脂点印在一去不返的少女光阴里,令她时常回想起初次忐忑的心跳,那胭脂色正是面上娇羞的春潮。

    北京远远不是儿时课本里读到的北京,北京不是仅凭梦想就可以搭建的积木。这里是美丽而又危机重重的丛林,天,安,门就是丛林中央那簇永不熄灭的篝火。无论多么寒冷的日子,都燃烧着独一无二的温暖。

    卖地图的时候她一般都挎着一只大帆布包,里面装着厚厚一叠地图和一大瓶白开水,还有几个煎好的馒头片,一小包榨菜。她有时候站在远远的地方卖,有时候会一直走到舞蹈学院那块招牌下面,直到门卫出来驱赶。

    冯余有几次从她面前经过,但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已经认不出这个穿着批发市场上常见的廉价衣服,带着草帽,到处兜售地图,看不清年纪的女人是谁了。

    舜茵身上有另外一个包,里面装着干净和体面的衣服,还有一双高跟鞋。那是她去接颜颜的时候一定会换上的。去幼儿园之前她一定会梳梳头,倒出水杯里的水洗个脸。抹上护肤霜。

    在颜颜刚会走路的时候,舜茵就在北京地图上标注出了所有名胜古迹,然后按计划带女儿去游览,这计划不久便因为闹离婚被搁置了。即使这样,在难得的闲暇时光,舜茵也常常带颜颜坐地铁到。

    在天,安,门,有阳光,有蓝天,有游客和花朵,还有高飞的风筝和彩色的气球,来自全国各地的游人们聚集在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上,到处都是笑容,这里的情绪很欢乐,欢乐得有些像梦想中的天堂。

    有一次正赶上国庆假日,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被老师带着来广场做户外活动,孩子们载歌载舞的唱起那首传唱了半世纪的儿歌。

    大人们用家庭摄像机录影或是拍照,有几个背乐器的半大孩子用变奏把这首歌演绎成好听的流行风格: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颜颜放开喉咙跟着唱,舜茵在女儿的带领下,和大家一起拍着巴掌打节奏,歌声让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变得很亲密,各种口音在这首歌里汇成一个声音,这声音给予她力量,鼓励她继续前行。

    歌声中,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凝固的硝烟和血泪令生活的苦难无比渺小,浮雕上那些振臂怒吼的战士让舜茵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她想,未来一定是美好的。哪怕没有想象中美好,也绝没有资格悲伤。

    李澈偶尔给她电话,约她出去喝茶吃饭,但那种生活离她越来越远。舜茵现在处理事情的标准很简单:出门,就一定要带钱回来,如果带不回钱,相反要花钱,那就不能去。

    天越来越热,她有时候进到大商场吹免费的空调,顺便看看那些美丽的商品。所有美丽的商品上都钉着白色的小纸牌,上面标有不同的价格。到处都缭绕着钱币的符号,烟火般狂舞。她对钱越来越敏锐,也总结出:除了外面的公路、空气、阳光、星辰不需要钱之外,一切都是有价的。

    天黑以后,她牵着颜颜的小手往家里走,路灯温柔的亮着,颜颜不时伸出小脚踩踏妈妈的影子。舜茵摸着女儿的脑袋,总是能微笑出来。

    她每天都在战斗。莎士比亚说:战士永远是孤独的。一天结束后,意味着她又战胜了一天的苦难。颜颜每天都在长大,而自己的生命每天都在消失,苦难,也在消失。

    所谓希望,不是梦想,而是挣扎。

    如同泥土中的幼芽,永远昂头朝向太阳。

    颜颜喜欢诗歌,尤其喜欢海子。

    舜茵柔软的声音念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是安徽人,他的故乡距离宛县很近。二十五岁的海子在山海关与龙家营之间的火车慢行道上卧轨自杀。在诗人短暂的生命里,他保持了一颗圣洁的心。他是中国七十年代新文学史中一位全力冲击文学与生命极限的诗人。他凭着辉煌的才华、奇迹般的创造力、敏锐的直觉和广博的知识,在极端贫困、单调的生活环境里创作了将近两百万字的诗歌、小说、戏剧、论文。

    阅读他的文字,舜茵仿佛在和一个朋友交谈,字里行间,是一双纯真的、执拗的、瑰丽的生命的眼睛。颜颜入睡之后,舜茵有时候会失眠,设想无数摆脱贫穷的办法。她想过开办一家广告公司,以她现在的资金和人脉,那太不现实。自己想找到月薪四千以上的工作很难,除非去做业务员,可是做业务员没有任何保障,她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随时可能因为任何微小的理由被踢出局。她已经完全没有再婚的想法了。她觉得婚姻是六盒彩,既然手气不好,就不要学别人去赌了。

    除了生存的压力,舜茵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她知道赵振涛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他对自己有一种非置于死地不可的奇特仇恨,赵振涛完全有本事让法院不判决离婚,甚至以自己没有稳定收入为由要回颜颜的抚养权。

    她越想越害怕,就仿佛黑夜中蛰伏着没有形状的鬼魂,随时会扑将上来索命。这种巨大的恐惧甚至令她忘却了自尊,试图找李澈帮忙,但李澈认为她完全是吃饱了撑的,只要抱着颜颜回到赵振涛身边就万事大吉了。

    好在李澈给了她子辰的号码。她到网吧用网络电话打给他,当听筒那端传来子辰熟悉的声音时,她竟鬼使神差的以轻快的语气说:“你还好吗我现在过得特别好,所以想问候你一下。”

    子辰说:“你是有什么事吧”

    他越这样问,舜茵的声音越欢快:“没有,就是好久没你消息了,忽然想联系你。你怎么样”她顿了一下,飞快的问:“你结婚了吗”

    子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是躺在床上,身边也许有着年轻的女伴吧舜茵的视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蓝天,心中那个小小的少年前所未有的遥远,他仿佛卧在云端,而她站在人间,是梦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已是两个世界。

    舜茵缓缓的说了句:“那,就这样吧。祝你快乐。”

    不待子辰回答,她挂断了电话。默默走到款台结账,一共三元。是她为这个梦想买单的价钱。走出网吧,她取出手机,看了一会子辰的号码,按下删除键。屏幕上依然是黑衣少年的侧颜,她把手机举到唇边,小心的吻了一下,然后换掉了这张壁纸。

    有个游戏名叫奥尔德的报复:凯恩是个高贵而睿智的领导者,他带领勇士们在雷霆崖建立了新的家园。所以,勇士们绝对不会原谅那些将他们从世代相传的土地上赶走的家伙。勇士们决定对卡尔加这个恶棍进行报复,把卡尔加的心脏交给雷霆崖的奥尔德。

    赵振涛也要把颜舜茵的心脏挖出来交给自己。颜舜茵把一切都毁了。毁了他的第二次婚姻,毁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毁了他对女人残存的一丝幻想,他绝对不原谅她。

    颜舜茵的心脏是女儿。他要把颜颜从颜舜茵那里挖出来。

    赵振涛主动起诉离婚,法院很快判决。颜颜归赵振涛抚养。一审判决书下来之后,颜舜茵立刻提出上诉,赵振涛满不在乎的对她说:“你只剩下一次机会了。二审之后你就一个人滚蛋吧。从这个婚姻里,你一根丝也别想带走”

    颜舜茵终于失去了常态,用前所未有的哀求语气说道:“只要颜颜能给我,什么都好商量,实在不行我就不离婚了。”

    赵振涛说:“可是我不想要你了。”他想了一会,说:“你要女儿吗好吧,我出一个价。”

    舜茵看着赵振涛竖起的食指,有些神智不清:“一百万”

    赵振涛摇头:“一千万”

    舜茵攥住赵振涛的衣服,抓起他的手没命的咬,嘴里发出疯狂的哀鸣,她的眼神失去了焦点,恶毒的盯着赵振涛的手,她的目的似乎是要把这只手啃烂,啃碎,连骨头渣都嚼到肚子里去,赵振涛的手背上全是血,他用力踢舜茵,但是没有用,舜茵像一只蚂蝗般缠在他手上,牙齿死死嵌在肉里,狼一般啃着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赵振涛开始感到害怕了,他向四周求救:“救命啊来人啊这个女人疯了”

    法警上来拉,没有成功,于是蜂拥而至四五个,才把舜茵扯开,舜茵满脸都是头发,牙齿和牙龈鲜红,嘴唇上流着不知是对方还是自己的血水,她试图再接近赵振涛,但已经做不到了,她的头用力昂起来,朝向天空,发出凄厉的哭号,这声音催肝裂胆,悲不可抑。

    颜颜被吓坏了。赵振涛夹起孩子塞进车里,点火开走。颜颜扑在后车窗上,小脸紧紧贴着玻璃,脸蛋被玻璃挤得变了形,但她仍在努力贴紧,仿佛那样就可以从车窗里钻出来,回到母亲身边一样。当汽车转弯的时候,颜颜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妈妈”

    舜茵开始挨个的向人求救。她在北京认识的人确实太有限了,或者说有可能帮上忙的人太有限了,她甚至找到了原来报社的马经理。当所有希望都熄灭之后,舜茵开始到法院门口拉横幅,要求曝光这个案子,要求公道。

    然而回复是:法院的判决就是公道。

    她太穷,太失败,而赵振涛太成功。没有人会认为把孩子交给这样一个母亲抚养是明智的。她甚至连基本的保险都停交了很多年。

    舜茵决定孤注一掷,她必须把颜颜抢回来。可她不确定赵振涛会不会在幼儿园安插什么人手,万一失败以后就再没机会了。为谨慎起见,她找到了小区里那些熟悉的清洁工,她愿付一万元,请他们帮忙。一万元已是她所能给出的最高价了。工人们聚在一起议论了一会,领头的过来说:“这件事情我们大致都知道,我们愿意帮你去抢,你只要请兄弟们吃一顿盒饭就行了。那钱你还是留着吧。”

    工人们动作很迅速。舜茵到幼儿园把颜颜叫出来,工人们就骑着三轮车把母女俩飞快的接走了。舜茵和颜颜借住在他们京郊的平房,为首的老方还没有结婚,他问舜茵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舜茵差点答应,但冷静片刻之后拒绝了。为了逃离或遗忘一个痛苦,而急于钻进另外一个开始里,往往会造成更大的痛苦和错误。她不想再犯错了,也错不起。

    颜颜不能去上幼儿园,但重新回到妈妈身边她高兴极了。每天跟着母亲到保洁公司上班,舜茵工作的时候,颜颜就呆在保洁员的小房间玩魔方,每隔差不多半小时,颜颜都会拿着水杯给妈妈送一次水。舜茵忙不过来的时候,颜颜帮着递抹布钢丝球之类的小工具,她已经能认出十块钱以下的货币了,也会算简单的算术,知道该找给顾客多少。只是当顾客递来五十或一百的大票子时,颜颜会交给妈妈分辨真假。

    中午的时候,母女俩合吃一盒饭,舜茵尽量把好菜挑给颜颜,但颜颜坚持要分妈妈一半,不然就拒绝吃下去。

    舜茵开始考虑回到宛县。老家还有房子,几块地,凭自己的学历,在那里谋生应该不困难。可一想到颜颜她就犹豫,她太想让女儿有个美好的未来了。最好能上一所好大学,最好能出国看看世界。然后,趁年轻挑个可靠的男孩,她想这方面一定要帮女儿好好把关,希望女婿不嫌弃自己,能允许自己和女儿住在一起,不过,要是真的不愿意和丈母娘住也没关系,只要对颜颜好就行。

    她不敢使用手机,怕公安机关的手机实时监控系统能让赵振涛锁定自己的位置,从茫茫人海里揪出自己来。她也不敢去找熟人,虽然她的熟人只有李澈和郑学敏两个。她不知道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怎样才能结束。她也没有精力去想,她愿意守着女儿,渡过每天的日升日落。实实在在的抱着女儿柔软的小身体,和她相依为命。

    颜颜很想念幼儿园的小朋友,舜茵只能带她躲在某个角落偷看小朋友做游戏,颜颜不再像往日那样大声的叫出小朋友的名字,她默默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却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往回走的时候,颜颜不时扭头看幼儿园的方向,怯生生的提出一个要求:“妈妈,下礼拜六开联欢会,老师选我表演舞蹈了,我是领舞的。我想参加。”

    舜茵看着女儿期待的小脸,别无选择。她说:“参加吧。妈妈陪你一起去”

    太阳是你的名字

    幼儿园的联欢会下午三点开始。舜茵中午收了工,回到住处替颜颜好好打扮了一下:她从雇主送的小玩意里挑了一对有机玻璃蝴蝶结,扎在颜颜的羊角小辫上。至于自己,衣服大多丢在那间地下室没来得及拿出来,只得在仅有的几件里挑出一件长袖广告衫,下面配上牛仔裤,鞋子没有合适的,凑合穿上那双人造革凉鞋。天气还有些微凉,舜茵这一身出门嫌单薄了些,但不管怎样,她不愿意为了保暖,就穿上那件寒碜的棉布外套。她希望在颜颜的小朋友们面前给女儿挣足面子。

    母女俩牵着手来到幼儿园的时候刚两点半。园里已经热闹起来,卡通图案的横幅拉在礼堂上方,花丛里扎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礼堂还没有开门,家长和孩子们都站在台阶下。大人彼此交谈,孩子们互相嬉闹。舜茵仔细的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赵振涛的影子,为谨慎起见,她决定礼堂开门后再带颜颜进去。

    幼儿园门口有葱茏的林荫道,林荫道后是个不大的街心公园,两旁有很多错落有致的石凳和雕塑。舜茵牵着颜颜,在一个偏僻的石凳上坐下,等待开门。

    一辆出租车从林荫道尽头驶来,停在幼儿园门口。车门开处,下来一个年轻男人。薄的卡其色西装里是商务正装中的常规配件粉色衬衣,系着深啡色领带,西装质地精良,勾勒出标致的体线。年轻人转到车后,从后盖里取出一只黑色拉杆箱,立在那里抬头看幼儿园的牌子,似乎在确认什么。

    舜茵的视力一直都不好,近年来因为心力交瘁,更看不清远方的东西。原本东张西望的颜颜发现那个男人之后突然定住了,前后踢个不停的小脚也垂下不动。眼睛越睁越大,忽然发出一个欣喜若狂的喊叫:“爸爸爸爸爸爸”

    舜茵被颜颜的狂喊吓出一身冷汗。可那男人分明不是赵振涛。颜颜近乎失态的表现令她瞬间联想起一个名字。

    颜颜疯狂的冲向那男人,奋力张开小手,在那男人刚刚俯下身的时候,便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舜茵看着子辰,说不出一句话。子辰的肤色变深了,眼神依然温暖,但温暖中不再如往昔的纯净,而是犀利和坚定,似乎埋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子辰抱起颜颜,皱眉说:“既然破天荒打电话找我,为什么没说完又挂我就知道你有麻烦了。害得我没命的往回赶,刚下飞机就来了。你怎么回事啊,电话怎么都不通,幸亏李澈知道颜颜的幼儿园。”

    颜颜已经不打算保持理智了,她挥舞着双手示意要进到幼儿园里面去,子辰抱着她往里走,颜颜不停的对每一个小朋友介绍:“我爸爸来了,我爸爸来了。我爸爸来看我演出的”

    颜颜的嗓子很快就哑了,但她仍保持着快乐的心情,不停的对小朋友说,对家长说,对老师说。

    舜茵跟在子辰身后,走着走着似乎没有了气力,下意识的伸手搂住子辰的腰,打算靠着休息一会,靠住那身体的刹那,天地星云般旋转,海洋一样的云朵此起彼伏,淹没了一切,空气中飘满荷塘的幽香,耳边孩子们清脆的喧嚷模糊而动听。

    可以睡了,可以梦了,终于,安全了。

    阳光从几乎占满一面墙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光线强烈,使得室内异国风味的家具有一种童话般的神秘,宽大的床榻非常松软,陷在其中的舜茵觉得自己仿佛被巨鸟的羽翅轻柔的拥抱着,惬意极了。

    子辰靠在床边的椅子里,正用丝绒布擦拭一只青铜酒樽,时而拿远端详一会。颜颜坐在地毯上玩积木,周围扔着一些翻开的小人书。舜茵想起来,但浑身酸痛,她像散了架的木偶瘫在那里,无法移动。

    子辰听到响声,脸转向她:“醒了一见面就吓我一跳。送到医院才知道你只是睡着了。”

    舜茵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微弱得像游丝的声音:“帮帮我吧求求你。”

    子辰起身出去了一会,转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盘早餐。经过颜颜身边的时候,小家伙高擎手臂嘻嘻的笑着要,子辰给了她一只苹果,笑说:“刚才已经吃过了,再吃会生病的。”

    舜茵没有力气抬手,子辰把面包撕成小片喂到她嘴里,喂几口就把插着吸管的牛奶递到她唇边,让她喝一点,然后再喂。

    “颜颜都告诉我了。”他不紧不慢的说,“你和颜颜先住在这里吧,这是我法国朋友的公寓,一直空着。小区是凭身份识别卡出入的,不会有外人来打扰你们。小区餐馆以西餐为主,二十四小时开业,要是想自己做,小区也有超市。银行卡我放在你枕头下面了,密码是你生日,提款机在楼下大堂,b座电梯后面那个发财树旁边就是。手机已经给你买了一个新的,里面有我的号码,有事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晚上不关机。”

    子辰用指尖轻轻抹掉沾在舜茵唇边的面包渣,略抬起头想了会,说:“暂时就这么多了。好啦,安心呆着吧,我得去办事了。”

    舜茵的手飞快的从被子里伸出来,拽住他的胳膊:“赵振涛要颜颜,二审判决就快下来了,我不能让他把孩子要走”

    子辰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他要一千万”舜茵尖叫着,“他要一千万太多了”

    子辰轻拍她的脸:“好了好了,别嚷嚷,他居然要一千万这真有意思。看起来赵振涛的钱确实已经超出他素质所能承受的范围了。不过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的。” 子辰哄孩子似的看着她,“你安心和颜颜住在这里吧,处理这件事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我保证不会太久。好吗”

    屋里只剩下母女俩的时候,舜茵起身到浴室洗澡,颜颜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干干净净的小脸歪在浴室门边笑,她很殷勤的给妈妈递毛巾,递沐浴液和洗发水、护发素。

    小区绿化带很大,因为有地下停车场,所以路上几乎看不到车,居民很少,偶尔迎面走来几个,都不是亚洲面孔。舜茵把颜颜放在红色的儿童秋千上摇,一个约五六岁的白种小姑娘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站到颜颜背后主动推她,推了一会,颜颜下来让小姑娘上去玩,两个小东西叽里咕噜的说话,不知道是如何沟通的,居然相处甚欢。

    步入公司大门,电梯上行时,子辰的眼睛突然酸涩起来,望着一格一格上跳的红色指示灯,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用力咬住嘴唇,才把翻涌的心痛强咽下去,闭上双目深吸口气,镇定的走出电梯。

    助理小江迎上来:“时总,有客人在会客室等您。没有预约。叫赵振涛。他说和您认识。”

    赵振涛坐在会客室的红木沙发上,手里玩着一只苏绣靠垫。看见子辰进来,他并不起身,把手中的靠垫丢在一边,说道:“时公子别来无恙啊”

    子辰似乎在苦思冥想,走到落地窗前慢慢转了一圈,才回过身:“抱歉,实在想不起您是哪位了。”

    “我是颜舜茵的丈夫。”赵振涛并不在意他是否真没有认出自己来,说:“昨天你去幼儿园把我老婆和女儿都拐走了,很多人都看见。她们在哪里”

    “赵振涛,我真不明白你的脑子是什么构造。虽然我们根本不认识,但就你所做的那些事来看,你没有夫性,没有父性,也没有人性。我不知道你平时看不看disvery,在动物世界里,很多雄性动物在配偶产出幼仔之后都会给予照顾,你已经禽兽不如了。”子辰说,“在动用保安之前,你最好离开我的公司,我和低等动物语言不通。”

    赵振涛说:“你不要以为拿着美国绿卡就可以在中国为非作歹,中国还是有法律的不容你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法律”子辰觉得好笑,“只有智商不够的人才会被法律玩进去。”他伸手按了下电话,“叫保安进来。”

    赵振涛往外走,子辰说:“明人不做暗事,有句话我实在不吐不快。”

    他绕到赵振涛正面,盯住赵振涛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赵振涛,你给我听好:我就是要抢你老婆连你的女儿,我也一起要了”

    赵振涛在挥拳之前被冲进门的保安摁住了,架着送出门去,赵振涛的吼叫清晰可闻:“小王八蛋你放马过来吧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子辰疾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边走边扣住领带结往左右扯,小江跟在他身后,子辰吩咐:“去调查赵振涛在泰信公司最铁杆的亲信是谁。名字、背景、职务、个人爱好,能查到的所有资料都拿来。”

    子辰脱掉西装往沙发上一扔,取下领带,来到桌边打开电脑。

    半小时后小江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推门而入,子辰接在手里翻看,小江说:“岑凡三十六岁,赵振涛刚到北京的时候,岑凡和他在一个工地打工,一直联手做到现在。主要负责泰信的原材料采购。”

    子辰说:“供货商名单呢”

    小江从资料中抽出一张:“最大的几家都在这里,其他的还需要时间调查。”

    子辰快速的扫视一遍,说:“这些足够了。”

    他考虑了片刻,从中挑选了一家,在网上搜索出公司的业务电话,又从工商局网站上随便找了一家外地的上市公司,吩咐小江以这个公司的名义打电话订货。

    小江拿起座机准备拨号。子辰说:“不要用公司电话。去买一个神州行。打完后把结果汇报给我。”

    小江要求订购电脑内存条。对方给他的邮箱发了一份报价单。小江讨价还价了一番,得到六折。子辰说:“去约他们的市场部主管,就说你的驻京办采购部主任要和他面谈。”

    电子公司得知对方准备长期采购,正在做产品考察,反应积极,再三邀请小江带着采购部主任去小汤山温泉按摩,子辰没打算在他们身上花太多时间,他只需要知道这个公司开给泰信的底价。

    子辰说:“我知道你们给泰信供货,他们的电脑性能很稳定,所以你们的产品列在我们考量的范围之内。质量对我们来说是第一位的,价格其次。不过,我们公司的规模比泰信大,合作期长,而且会预付定金,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有权要求最优惠的价格。这个价格必须低于你们公司以往给出的任何底价,否则,一旦在今后合作中发现,我们的合约自动失效。”

    市场部负责人沉思了足有三分钟,说:“五点五折。”

    子辰说:“太高。我要的不是你的职责范围内所能给的最低价。我要那种请示最高级别主管后才能给出的底价。”子辰看着他,“给你的董事长打电话。”

    董事长给出四折。

    市场部负责人说:“这真的不能再低了,我们给泰信都是四点五。”

    子辰说:“我会尽快给你回复的。等我电话吧。”

    返程途中,子辰说:“小江,你去找一家品牌更好的电子公司,应聘他们市场部经理。简历我帮你准备好了。”

    在地铁附近把小江放下车,等红灯的时候,看见国贸购物中心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子辰调转车头。

    女装品牌非常多,样式和国际上的流行趋势很同步。子辰选了一家米兰的牌子走进去。导购小姐迎上来。

    子辰说:“身高大约一米六五的女孩子,不到一百斤,中长发,皮肤很白,鹅蛋脸,气质很淑女那种,帮我选几套适合她的衣服,还有鞋子。”

    舜茵看到衣服的时候惶恐极了,那标签上的价格实在太可怕。颜颜吃着刚出炉的蛋糕,吵着要妈妈穿上给自己看。舜茵只得到更衣室换好,穿上新的高跟</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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